第三十七章 年少的他（一）

这个系列原本是要在时间线发展到2019年才会开始的，但是阿龙爷爷的身体实在是每况愈下，阿龙也实在想让爷爷看到他的作品。因此这个系列只能跨越章节的束缚，提前一些日子与大家见面了。
故事会涉及整部作品的一些剧透与前瞻，可能或多或少地将影响小说的情节结构，希望大家能够见谅。
说起大家对爷爷的印象，每个人的陈述中一定会有“低调”、“勤俭”、“节约”这样的词语。每个人心中的爷爷都不一样，但这些朴素的品质是所有人对爷爷最统一的赞美。
作为一位退休军人，爷爷的生活甚至简朴得让人心疼：三十年前单位发的背心，即使洗得泛黄也不忍心扔掉；自制的大木桶放在院子里，每次下雨天集来的水留着冲马桶用；路边拾来的铁钉放在工具箱里，待饭桌摇摇欲坠时取出来固定桌架。
不仅是节约，对于爷爷来说，生活就像治理水资源一样，“开源”和“节流”是要同举并措的。
阿龙在爷爷家的时候，爷爷就喜欢在下午闲暇时做木匠活。比如为收集雨水的大桶做木盖子。爷爷就先拿拾来的木头做一个正方形的大边框，然后再把家里废弃的大麻袋剪开，包裹在木框的表面。最后将铁钉凿进几个比较重要的角落，将麻袋和木框固定住，一个一米有围的、简陋的大盖子就算做好了。
虽然样子难看，但这个盖子的封闭性绝对属于上乘，收集的雨水不仅不会蒸发，也不会落进灰尘或者小虫，质量极佳。这也成为爷爷几个月来的得意之作。
爷爷在做工时，会在不同的下午随意地坐在院子里不同的地方，就地开工，没有固定的工作场所。阿龙就搬着一个小铁凳子，始终坐在爷爷的旁边，看着爷爷用剪刀把麻袋一点一点地剪开。有时候凿铁钉时需要帮忙，阿龙就会默契的去夹住铁钉，爷爷一手握着榔头，一手握着阿龙的手，先比划比划，然后使劲敲几下，钉子不偏不倚，恰好就凿进了画好的位置。
蓄水桶完成后，爷爷还在院子顶的铁架上搭起了好几支导水管。导水管是把塑料瓶剪成两瓣，一节一节拼接成的。雨天时，雨水顺着导水管徐徐流进大水桶里，一场雨下来，每个水桶都是满当当的，一滴雨也没浪费。
小院子在下午时朝阳。做工时，阳光洒在爷爷的身上，把爷爷的一头白发映得金光锃亮，仿佛时光倒流般，越发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矍铄。
许多时候，木匠铁匠的工作并不是那么轻松，爷爷和阿龙都会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围坐在未完的工程前，专心致志地投入到紧张的技术活中。
而在任务比较轻松时，边做着木匠活，爷爷还会和阿龙聊着天。有时聊着午饭时看的新闻，讨论起国家大事；有时聊着家长里短，院子里的丝瓜马上就要干了，可以拿去刷碗用。
但不管话题是什么，在某一个节点，爷爷都会忍不住向阿龙强调勤俭节约的重要性，告诉阿龙，不管什么时候，钱都应该花在应该用的地方，不能浪费。同时，通过实践和劳动得到的回报，才是一个人应该追求的。
说罢，爷爷总是会指着手里的物件，环视着周围自己的成果，骄傲地说：“你看，这些都是我用废置的破烂做成的，根本就不必花钱买，用着和超市买来的一模一样，我干嘛不自己做一个？”
虽然老生常谈，但每次爷爷只要说起这些道理，情绪就会一如既往的高涨，就像讲课讲到动情之处的老师般，把自己的经验娓娓向阿龙道来，就连脸色也跟着红润了不少。
奶奶还在的时候，总是因为这些事和爷爷吵起来。但凡爷爷从外面捎回来一些铁钉，或是麻袋这些大物件，奶奶就会忍不住奚落爷爷一顿，嫌他大街上拿着一个破麻袋，丢人现眼。
家里人也劝爷爷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大可不必还保留着原来的生活方式。
只有阿龙不这样觉得，因为全家人只有阿龙会陪着爷爷一起在下午做木匠活。
家人是为了爷爷着想，想让爷爷提高些生活品质。但阿龙知道，这才是爷爷最充实、最快乐的时光。对于爷爷来说，提高生活品质完全不在于物质上的享受。能够有力气完成这些他心爱的作品，能够有精力每天完成一些劳动，就已经是最高质量的生活了。
爷爷向来教育子女儿孙要养成勤俭的好习惯，但从没有主动强制家人。就像家里的洗衣机总是不停地工作，但爷爷还是用着打来的两盆雨水，把衣服在脏水里淘了又淘。
这只是爷爷自己的生活模式，他更希望通过自己的身体力行去带动家人，而不是用嘴上的严厉去强迫别人活成自己不喜欢的模样。
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只要在爷爷家，阿龙一定谨遵爷爷的生活方式去生活。他知道，这是爷爷留给他的财富，是爷爷教给他的处世道理，是一辈子换来的经验。
每次带同学来爷爷家玩，阿龙也会像爷爷给他讲述时一样，如数家珍地给同学介绍爷爷的各项成果。同学也总会像阿龙第一次见到这些珍宝一样，瞪大着双眼，惊艳于爷爷的巧夺天工。阿龙不知道他们的内心受到了怎样的触动，但至少爷爷向他们展示了，一个真正勤俭的人的生活是怎样的，一个活得充实的人的生活是怎样的。
不过在一些时候，阿龙还是特别反对爷爷的勤俭的。就像吃剩饭这件事，爷爷总是习惯性地留着中午大家吃剩的饭菜，到晚上时回炉一下，配着米粥，就又成为一顿晚饭了。
阿龙总是说，饭菜放时间长了会不新鲜，吃了对身体不好。但爷爷也只是笑着答应过去，一到晚饭时间，阿龙刚把饭桌支好，爷爷还是会乐呵呵端上一盘中午的剩菜。
阿龙生气地说：“不是说了吃剩菜不好？怎么每回说了都不听，下次要把剩菜倒了啊。”
爷爷摆了摆手：“哎呀，不打紧不打紧，吃剩菜一点事都没有，你看我活这么大岁数……”
不过，话虽是这样说，吃一口爷爷中午炒的茄子，味道还是和这么多年一样，一如既往的香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