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之眼旅社里,狄兰稍稍地低着头,神色自诺、安之若素地冷眼凝视着,自己方才出门,花了几便士买来的报纸,同时渐渐地放下了右手中正十分规矩地水平端着的,一小杯依旧不断在奇形怪状且又变化多端地向外,冒着些许热气儿的咖啡。
他似是令人出乎意料的到来,自然不是由于什么,脑中的灵光一闪或者突发奇想,进而临时所做出的,某个太过冲动、鲁莽且甚至是幼稚的决定;反倒却是数月以来,不为人知、暗流涌动的未雨绸缪之计。不过,当然了,这整件事情,还要慢慢地从那一片,遮天蔽日、薄雾缭绕的林子说起。
一日,略显苍白的嘴角上,还依旧挂着几分彩的狄兰,只是照常地独自一人来到,对他来说,已经算是颇为熟悉了的幽林当中,试图来继续寻觅着他的下一任猎物。然而,出其不意的是,就在他正全神贯注、目不斜视地动起双手来,竭力地组建和恢复着,那在前些日子里,刚刚成功地抓住过一只棕色野兔的陷阱时,耳边则是蓦然非常灵敏地迅速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好像是哪一家的小女孩所发出的,一阵抽抽搭搭、持续不断的哭泣声。
对此,他眼疾手快而又毫不拖泥带水地,简单几下子便收拾好了自己手底下,不停在反复地捣鼓着的零碎杂物,或者说是捕猎工具,并且挺直地站起身子,非常好奇地去仔细找寻与探索起了这一声音所传来的源头。
而不多时,他即有些暗暗吃惊地发现,一个拥有着一身光鲜亮丽的华贵服饰,且又格外精巧地盘着一圈圈生姜色头发的女孩,正背对着他,只身坐在长长一根,垂直从空中倒下来的粗壮树干上。此外,她还深深地低垂着脑袋,似乎已经把自己的整张小脸儿,都严严实实地埋进了十指如葱的两只手掌里。这无疑也就意味着,即使狄兰再怎么努力地朝向他的左、右两边,尽量地倾斜着身子,再去抬眼打量,也仍然无法,从侧面看清她的具体相貌。但是,他对此却显然并不以为意,故而也没有刻意地尝试着,来做出任何相关或者是类似的愚蠢举动。事实上,在他距离女孩身处的位置,目测还剩余约莫三十英尺的时候,他便毫无征兆地顿然停下了其缓慢的脚步,尔后则又逐渐地显露出了,很是隐蔽地被他紧紧藏匿于袖口儿中的,那把自上至下都流淌着一股子渗人幽光的银匕首。
尽管如此,在须臾过后,狄兰还是再一次将它极好地重新掩饰了起来。紧接着,他从容不迫且又大步流星地直接向着她,走了过去。因为他的脚步很轻,所以女孩丝毫没有察觉与意识到,她的身边,已然多出了一个伴儿。而直至狄兰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实实在在地碰上她硬邦邦的后背时,她才猛地一哆嗦,继而奋力地从原地跳了起来。
然而,在她清晰无比地瞧见,笔直地伫立在自己面前的,这名仿佛自古希腊神话中,翩翩走出的阿多尼斯一般,清秀俊朗并且美貌动人的男孩时,她整个人都僵硬而木纳地呆呆愣在了那里,纹丝不动。甚至,一点儿也不夸大其词的说,伴随着此时此刻中,波涛汹涌、浊浪排空的阵阵心潮,她近乎狂热与偏执地断然认定,这就是上天——万能的主,特意为她所神圣地指任和派遣的,甘愿下落于凡尘间的天使。他会温柔敦厚且又全心全意地陪伴着、守护着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这乃是多么光荣而浩大的庇佑啊!
虽然,她完全不知晓,对方天鹅绒一般柔嫩的唇角上,究竟为何会受伤;但在同一时间里,她却又黯然怀揣着些许的羞耻和愧疚之感地觉得,这淌下的一丝鲜明、冰冷的血迹,反倒恰好给他平添了一份令人不由心生怜惜,且是无可比拟的美感。而无论是从任意哪一个角度上,悄无声息地看过去,它都倘若拉斐尔前派的美术改革运动中,那些伟大的艺术家们,所为众人带来的,一种颓废主义和唯美主义两者生生不息、盘根错节以及循环往复地,相互萦绕、交织与纠缠不清的意味。而且,她心里面也丝毫不在乎或者介意,他身上略显破旧、低俗的穷酸衣物。毕竟,在她的眼里看来,它们都是随时随刻可以被人轻松地更换掉的事物。等什么时候有了机会,她会帮着他,把它们一齐换下去的。再者说,任何一套装扮,显然都无法掩盖住,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道道璀璨夺目的光芒。
后来,通过彼此之间的进一步交谈与了解,外貌如此招人喜欢的狄兰很快地便得知,这位必定是来自上层社会的,妆容精致、衣着高雅的女孩,名为艾娃?巴特勒。而她一个人,之所以会自作主张地大胆跑到这种地方来,且又坐在一处偷偷啜泣的原因,则在于她的母亲贝茜,在不久之前,很是不幸地于家中病逝了。
此外,她还愤愤不平地小声咒骂道,那无用的几个七老八十、冠冕堂皇的家庭大夫们,更是如同一群该死的麻雀一样,只懂得如何惹人厌烦地聚在一起,无休无止地东拉西扯、谈天说地,可叽叽喳喳了半天,到头来却还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明确和详细地诊断出,她母亲的病,归根结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与此同时,她的父亲霍华德,也就是巴特勒先生所在事后做的,也只是懦弱无能、不知所措地把她和自己,紧紧地反锁在妻子已故的空荡荡的房间里,静默地用手抹了抹,脸上两行早已被风干了的深深泪痕,进而背靠着床对面的墙壁,缓缓地蹲下身子,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神情空洞且黯然地逐渐陷入了一阵阵悠远绵长的沉思。是的,他并没有花时间,太多地去顾及、关心以及安慰于她。毕竟,无论如何,他向来都不怎么待见她这个女儿,或者说是独生女也罢。因为,他内心深处所想要和渴望的,显然一直都是一个儿子。一个可以陪着他,去一起骑马、狩猎、打高尔夫球还有板球等等的男孩。可见,多么顽固、偏激的家长!多么肤浅、狭隘的社会!此刻中的艾娃,正长吁短叹而又叫苦连天地一声声向身旁,看起来是那么通情达理并且善解人意的狄兰哭诉与抱怨着,矫揉造作地显尽了自身的娇弱和可怜。
然而,当她再度开口提及,巴特勒先生还富得流油地拥有着,从祖上继承下来的,位于镇子主街上的那一家,名字叫作“鹰之眼”的旅社时,狄兰冷清而幽深的眼眸中,立马转瞬即逝地划过了,一道诡谲怪诞、阴险狡诈的精光。只可惜,当时情绪实在是过于欢愉与亢奋的艾娃,压根儿就没有察觉或者注意到它。这从而也就意味和预示着,她必然只会是,被狄兰轻而易举地用来摆布与玩弄于其掌心之中的,一个头脑简单、不足为道的小角色而已,浑然掀不起什么大波大浪,更加撼动不了,他已是充满了无尽黑暗与沾染着他人鲜血的内心。当然了,如果说,他还有心的话。
爱情总是盲目的,不是吗?一种盲目,是你完全看不见,对方的任何不好之处,对方的一切,都是好,都是完美无瑕而又散发着神圣之光的;另一种盲目,即是你心如明镜地将对方的大多数缺陷,看得一清二楚,但却依旧在坚持不懈且又愚不可及地为它们,寻找着各种各样荒诞不经的理由,并接连不断地在私下里,像是洗脑般的一遍遍说服着自己,根本无法以清醒的神志来认识到,那确是他们骨子里,不可改变、修复或者磨灭的东西。那,是他们作为人本身的一部分。因此,这是一种,更为可怕而令人难以回头的盲目。通常,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当事人在潜意识当中,所试图逐步进行善意改造的对象,不再是对方,反倒却是他们自己。这时的他们,浑然变得面目全非,且直接变成是在为了应和、照顾与滋养他人的缺点以及瑕疵,而不惜去妥协、转化,甚至扭曲自己的身心和本性。这,是万万不可取的。
故此,无论在何时何地,如果人们仅仅需要铭记,那么一句话,那它就是:要忠心。而且,这里的忠心,不是指忠于他人他物,而是忠于人们自己。遵循自己的本心、本意,不带有外人强加在他们原先的认知以及信念上的任何色彩。了解自己,珍视自己,相信自己,这就够了。
不过,对于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巴特勒小姐来说,她自然属于前一种盲目。于是,在同狄兰首次相遇之后,她便常常会特意地跑到这片,不知为何总是穿透不进多少阳光,而显得阴沉沉的森林当中,来和他见面与谈心。其间,她也总是不忘给他捎带一些做工精良且味道甜美的点心,并和他欢欣鼓舞、喜笑颜开地聊上一聊,最近发生在自家里的各种琐事。所以,久而久之,一点点摸清了如何投其所好的狄兰,也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地成为了,巴特勒小姐最为亲近的交好与知己,无疑还是她所倾心和仰慕的对象。反而言之,她也就此懵懂无知、穷途末路地成为了,狄兰手底下的一枚,在当时看来,即极具利用价值的宝贵棋子以及媒介。
当然了,心思细腻而缜密的狄兰,才不会愚钝地向艾娃透露出,任何一件,会或多或少地有损于,自己在她面前的良好形象的事情。譬如,他通常都是怎么对待林子里的那些小动物的,抑或是自身穷困潦倒、糟糕透顶的家庭境况。事实上,他俩在一起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艾娃一人在尽兴地演着独角戏似的,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主动跟他找话题沟通。毕竟,出身低微且见识浅薄的狄兰,在那个时候,着实还完全不通晓上流社会的种种文化与礼数,因而也更不善言辞。出于这一严重的弱项和劣势,他做的更多的,便是认真、谨慎地观察与聆听,是“耐心”、“诚挚”地思考和回应。在此期间,艾娃神秘兮兮地向他小声提及,自己以前漫无目的地在父亲的旅社中,四处玩耍以及探险的时候,于偶然间发现,里边竟藏有一间分外隐蔽的秘密客房。而且,这件事情,除了她自己和现在的狄兰以外,再无人知晓。
毕竟,这家旅社,是她父亲的哥哥彼得?巴特勒在世时,从一个富商的手中,花重金所买下来的。而过手到她父亲那边的,原本与最初的几卷建造图纸,她也是有幸看到过的,并且知道它上面,根本没有被人标记出此处。也就是说,如今谁也不会有足够的本事,去调查和搞弄明白,这间秘密客房背后的建造主旨及其目的,究竟会是什么。这是一个没人知道它存在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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