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狄兰在众人眼前赫然失踪之后,即颇为意外地发现,自己已经再一次出现在了久违的鹰之眼旅社里。不过,不知为何,今时今日的旅社,俨然是一副衰落、破败的样子。所有的动物标本,都被人们搬运一空,并且不见丝毫存在过的痕迹。而遗失了金雕的旅社,则让狄兰的心底,感到很不舒服。毕竟,归根结底,它才是这家旅社的灵魂、核心以及意义所在,不是吗?完全没有了任何意义的事物,谁又会再为此驻足与惊叹呢?
片刻过后,神色愈见凝重的狄兰继续顾自深思与揣度着,在不知不觉中,慢悠悠地走回到了自己原先秘密居住过的房间当中。而且,由于上一代已然拾回了以往全部记忆的缘故,此时的他也当然明了,通往这房间的入口处所静挂着的,本来是一幅绘有着许多一对对的动物们,一同秩序井然地排着大队登上诺亚方舟,以来避开洗清世间一切罪恶的大洪水的,充斥着浓厚宗教色彩的传统、经典油画。
因此,在看到当下在同一地方上挂着的,却被换成了一幅显然是叫什么人满怀恶意地彻底糟蹋与损坏掉了的人物画像以后,狄兰的脑中只得感到更加的疑惑不解了。不过,待到他进一步轻车熟路地悄然穿过黑天墨地的暗道,并远远地望见自身对面的屋内墙壁上,那被人用刀子狠狠地刻满了的,具有着强烈辱骂、指责和诅咒性质的草乱字迹时,他清秀、俊美而显得温柔、斯文的容颜,则于转瞬间向外迸发出了一抹千里冰封一般,冷漠异常且挥之不去的骇人戾气与阴霾;甚至就连他似是经过了精致雕琢似的五官,也蓦然变得极度的扭曲。不得不说,自打和他相识以来,我着实还未曾见到过,他如此动怒或者说失控的一面。尽管我很是了解,他对我表现出来的大多半情绪,都是经过精心设计而恰如其分的,浑然谈不上,含有多少真实性在内。
事到如今,我和狄兰,显然同样都把这一整串事件的来龙去脉,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的老百姓,其实已经通过类似于大众传媒等官方渠道——其中有绝大的可能依旧是泰晤士报,获悉了他在先前所犯下的那一条条滔天的恶行与罪祸。与此同时,我甚至也能够想象得到,那些个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的愚昧民众们,会理所当然地把达斯科瓦尔一家,以至包括珀莉在内的悲惨遭遇,全副不留余地、义愤填膺地安在狄兰一人的头上。而他们自以为心知肚明的真相,也不过只是事件简简单单的最终结果罢了,而不是它尤为漫长且暗流涌动的实际经过。当然不是。这无疑是一种可悲还又令人慨叹的世态。不得不说,人们总是太过习惯于注重事物的表面,进而却如同盲人摸象一般,厚此薄彼而以偏概全地完全忽视了其内部潜在的本质以及各种因素,即使后者是导致与构筑前者的关键根源和奠基。
而为狄兰平反,并不代表我认定他做出的所有事情都是正确的。恰恰相反,事实上,我相信除去战争和正当防卫以外,世上任何蓄意的杀戮,都可以说是一种显而易见且不可饶恕的罪孽,所以它才会被社会同时建立在道德的底线与法律的顶端。因此,即便是针对狄兰这样的人而言,我也绝不会给予其具有丝毫积极或者是正面性质的评价以及论述。但我的心中却依然深深地明了,它的发生是符合情理的,至少在他当时的生活环境下看来,是这样。所以,错的远远不应只是他,而该是他周身每一件事情的发展和走向。退百步之遥,从而来设想一下,如果他及时受到了良好的家庭、学校教育;如果他的母亲或者弟妹当中的任意一人,能够对他表现出一丁点儿的关怀与爱意;如果他得以从他们的身上,看到在暴力下进行的部分顽强斗争和反抗;如果……唉,太多,太多的如果了。
更何况,幼年以及童年时期的负面影响,对于一个人的整体成长过程来说,则是极为难以愈合且几乎无法磨灭的。我在想,若一个人生来从未见识过人性的美好,也未曾了解过品德的高尚,抑或是习得了文章、诗歌会赋予人的魅力,那么,当他犯下了大错之时,他是不能被世人指着鼻子,张口谴责与批判的。而等到那些人完完全全、一丝不差地经历了,他所经历的一切以后,倒是可以再来明目张胆地随意说出这种话。
反而言之,如果类似的事情,发生在一个生活、教育水平优良,却仍旧果断地选择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欲望,去不断地残害他人的人身上,这才是最为可怕的。因为,它是纯粹的罪恶,是人性当中无以拯救、挽回的黑暗与污秽。事实上,我也想不太通,这世间究竟为何会存在心地如此险恶之人,至少目前还不能。他们许是真的把自身的灵魂,统统双手奉上地献祭给了魔鬼撒旦吧?我只得这么认为,也根本找不到别的什么理由,来以简单几句话的形式,对它作出大体上的分析、诠释,甚至是概括性的总结。但无论如何,忖度至此,我忽然发觉自己根本不愿再费尽心思与精力地尝试着挖掘以及深究,其背后可能会隐藏的一种种原由,或者是导火索。毕竟,光是此事本身这一想法和概念,就让我空荡荡的胃口里面,止不住地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此时此刻,缕缕倘若色彩斑驳的绫罗绸缎一般,正于空中飘荡不定的,轻逸而又绵长的思绪,逐渐老老实实且阒然无声地在我的脑中一点点停滞了下来。而且,出人意料的,狄兰在最初望见字迹时,所自然流露出的那副狰狞不堪的恐怖面孔,又伴着时间的推移,缓慢而不着痕迹地归于平静和淡漠。且他那殷红、娇艳的润泽唇角上,继而也冷不丁地勾起了一抹在外人眼里看来,可谓格外刺眼的笑容。它宛如绚烂无比地绽放于火焰熊熊的地狱之中的,一朵芬芳馥郁、美丽动人,同时却又极其嗜血与致命的曼珠沙华。因为,这抹笑容里面,真正掺杂、积聚着的,不仅仅是对其他人的轻蔑和讥讽,甚至还有那么一小部分对自己的骄傲以及满足,且这种情绪,还在随着他笑容的不断放大而愈发的膨胀、扩散开来。
已然对狄兰的身世了解得分外透彻的我,仍旧一时琢磨不透,他在思想感情上迅速地呈现出的此般过渡与递进,到底为何会形成莫大的前后对比以及反差。毕竟,他看上去就好像是把起初时,自己对那些文字和言语的极度反感还有厌恶之情,逐渐地替换成了引以为荣;又貌似把别人对他的一切误解所刺激并引发出的委屈与不甘,悉数地转化成了,由于别人对他的畏怯、恐惧,而自身深切地体会和感受到的那一份势不可挡、至高无上的,强大且独特的掌控力以及支配力。这些人于他而言,跟森林里的那群动物,没什么两样。
但是没过多久,狄兰的心情,似乎便又再次显而易见地变回到了先前较为糟糕的那般状态当中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如今,竟然已经枯鱼涸辙、插翅难飞地被确确凿凿围困与束缚在了对他来说,本该称得上是相当熟悉了的故地。尽管,他只身一人在整家鹰之眼旅社的上上下下,明察秋毫地东寻西觅着转上了好些圈子,花费了为数不少的精力和时日,也终究没能足够幸运与顺利地成功摸索、搜求到,任何得以从这如同一座监狱似的坚实牢笼之中逃离出去的有效途径以及方法,可谓是避阱入坑、日暮途穷。不过,毋庸置疑的是,此番四面碰壁的窘迫而艰难的处境与状况,在我突然间的出现以后,即一同顺势被如汤沃雪地轻易动摇和打破了。
与此同时,目前的我,也着实跟着反应了过来,他便是他自己口中曾有提到的,那位唯一成功穿越了时空的人,即使他的曲折故事叫人听上去,并不似是什么荒谬绝伦且八竿子打不着的科研基地,通过所谓的学术性的实验而熬心费力地取得的收获与成果,反倒更像是在某种机缘巧合下的歪打正着,以及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安排。思量少许,我的心底不由得愈发焦躁不安地觉得,此事不仅仅十分蹊跷,还又错综复杂、深不可测,仿佛有一层层白茫茫的浓雾,始终都铺天盖地席卷并笼罩在这一连串扑朔迷离、环环相扣的怪事儿上,令人一步步地深陷其中、迷失自我,浑然分辨不清它们的本来面目,抑或是彼此之间的丝丝关联和前因后果。
毕竟,颠扑不破的是,当初我向机械猫特意开口提出的要求,即是前往拉斐尔前派盛行期间,同样也就是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伦敦。但没成想,最终竟会鬼使神差地误闯进了,狄兰正身处于这个鬼地方的特殊时间截点上。换句话说,真正存在于维多利亚时代的,鹰之眼旅社里面的景象,自然则分明应该是一派的富丽堂皇、人流如潮。所以,按照此条思路直直地仔细捋顺下来的话,我与狄兰两人的历程,就是尤其且奇怪的相仿。因为,我俩都是莫名其妙而又稀里糊涂地在不经意之间便疾速地穿越了时空,并且还是先后穿越到了将来的某一神秘、未知的时刻当中。
但当然,我心底又怎么会不清楚,它同时也就意味着,狄兰当时明显是神色自如且手到擒来地对我撒了谎。他在同我刚见面不久时,便割爱送给我的这条精美绝伦、至善至美的项链,绝对不是如他口中所描述的那般,是那个地方的什么屏蔽之源。不过,若要把这一点单独地从中提出并放到现在看来,再去开口向他戳穿和争辩它的意义,则又是沧海一粟而微乎其微的。
可等不及我再对这枚稀奇古怪还又神秘莫测的项链坠多做深究,我的视角即毫无征兆地一下子跳转回了现实。尔后,我能够很是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开始从高空之中缓缓坠落。此时,我微睁着的一双眼眸前,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只听得见,耳边两侧的缕缕清风在不断柔和地顺着我自然垂下的双臂,逐渐向上攀岩而拂过的,窸窸窣窣的细碎且又微弱的声响。等一等,为何我现在的身躯,仍旧维持着上升时候的那副状态?甚至就连我早已被先前呼啸与怒号着的狂风,所恶劣地吹散和刮乱的长发,也是集体并且统一地朝着下方地面的。这一点儿也不符合重力学的物理原理。思忖至此,我的眉头紧蹙,恰似赫然隆起的一座略显突兀小山包,不过它在转瞬间则又被夷为平地。已矣乎!或许,我正在经历的这一切都不合理;或许,这一切都仅仅是一个梦也说不定。对,一个浮光掠影,繁杂而冗长的梦。念及此,我心力交瘁地闭上眼,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半晌,一个异常坚实且安稳的怀抱,精准无误地接住了我柔弱不堪的身子,同时让我飘忽不定的思绪不得不从遥远的地方,再一次地慢慢收了回来。紧接着,我也正好借着这份帮助与其力道,重新完好地拾起了自身的重心,并且终于落下双脚,颤颤巍巍、勉勉强强地站回到了实着的地面上。见此,多诺万立即欣喜若狂地跑来,用它那一身子漂亮而细密的白毛,可劲儿地来回蹭了蹭挡在我两只脚踝前飘飘欲仙的墨绿裙摆。然而,在这值得一同稍加庆祝和纪念的一刻里,我一直都在紧绷着的根根尤为脆弱且关联密切的神经,却是如何也无暇松懈下来。因为,我七上八下而又诚惶诚恐的心间自是澄澈地明了,自己眼下,已然碰上了一个更为繁难、棘手,还又让人难以找回信心以及鼓足勇气去正面应对的最后一道危险关卡——狄兰?达斯科瓦尔。
“谢谢你的帮忙。”这是我在基本稳住了身形以后,对他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事实上,我完全没有考虑好,除此之外,自己还能来对他讲些什么。毕竟,我不想多费口舌地说出任何一句毫无用处的话,而太多的片言只语在如今看来,无疑都是鱼目混珠、外强中干的。它们很有可能还会对我此时的处境,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和结果,我定然不能傻乎乎地来冒这个险。说实话,我向来都不会随随便便地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作赌注,我也不建议别的人这么做,这并不是一个十分明智的抉择。
闻言,狄兰付之一笑:“我以为我早就说过了,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话语间,他自后无比轻柔地上下抚摸着我的双臂,进而转身来到我的面前,并遽然笑出了声:“怎么了,这一脸的严肃是做什么?可愿笑一个,给我看看?”
竭力抑制着浑身欲要打起哆嗦来的强烈冲动,我尽量冲他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但与此同时,我当然还是知道,自己做的并不够好。于是,我更加沮丧、难过而愁眉苦脸地觉得,自己的未来甚是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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