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今日正月初五是小侄女嘉禾的六岁生日，小嘉禾是妹妹云萝和新洲防御使王郁的女儿，因体弱一直养在王府，我亲眼看着小嘉禾从襁褓里的小娃娃长成现如今可爱的模样，放在心尖上疼爱也是有的，因着父亲的病重也不适宜太过隆重的庆贺，所以只把生辰礼物，这小丫头一直央求的花钿交给她，然后吃了一碗我亲手煮卧一个鸡蛋的长寿面，小丫头这才甘心躺在我怀里睡着。
我其实不会做饭，以前饿的时候，一盒泡面就能填饱，穿到这也是身份高贵用不着自己做饭，没成想遇到两个磨人精，一个谢兰芝一个王嘉禾，总要磨着我亲手给他们做饭不可，几年下来也就练就了一手利落的厨艺。
潞州战事吃紧，朱全忠虎视眈眈，为了稳定军心，父亲病重的事一直秘而不发，这几日，父亲已然病的说不出话，也鲜少有清醒的时候，我和叔父一直侍奉在侧，不敢懈怠，父亲一直拉着我的手，喃喃的想说些什么，我凑过去，问：“父亲有何吩咐？”
“儿，留-克宁-一命。”父亲转头只看了叔父一眼，叔父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走到近前，拉住父亲的手，泪眼婆娑，“兄长，我在呢。”
“我怕是不行了，叫张承业进来。”
父亲努力支撑疲倦的身体依靠在我的肩膀，“灭了朱温，我方能瞑目。”
“好，我一定灭了朱温。”父亲用仅剩的一只眼睛上下打量我，最后叹道：“留你四叔父一命，咳咳咳，无论发生什么，要留他一命。”
我没有立即应承父亲，而是沉默，父亲看到我的态度，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时叔父同张承业进来跪在父亲面前，等着父亲的训示。
“继元，克宁，亚子就交给你们了，咳咳咳。”父亲喘着粗气，一滩鲜血磕到我的衣服上，我拍着父亲的背，为他理顺气息，“父亲，休息-休息一下。”
“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嗽，大片的血染红了我的衣服，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种失去远比我想象的可怕，“留他一命——”
他终于还是合上眼，永远离开我了，我伏在父亲的怀里，拼命的点头，“好，我都听您的，睁开眼看看我，行吗，睁开眼看看我啊。”
“亚子。”
我转头抱住叔父，埋在他的怀里，紧闭着眼，不敢去看榻上躺着的人，“叔父。”
“亚子放心。”叔父拍着我的背，安慰道，“眼下处理先王的丧事要紧，莫要过于悲切。”
“张监军，叔父，亚子年幼，还需两位相助。”
“王可放心。”两人跪在地上，应承先王的托付。
父亲病逝，犹如军中的石柱轰然倒塌，为防内乱，我命周德威等退军乱柳待命，只等我顺利继位，再南下潞州，与梁军一决高下。
“儿年幼孤独，不懂国政，虽然有先王的命令，恐怕无法担当大任。叔父勋德都高，先王曾经把大政交给你管，我想军府麻烦叔父管，等儿年长再说。”我不谙此道，只得依旧重用父亲的老臣，管理晋军。
叔父说:“我兄长的命令，把儿托付我，谁敢换人?“马上走下去北面再拜称贺，我才顺利继任晋王位。
“舅舅，你是在偷偷哭吗？”
我用袖子擦干眼泪，拉过小嘉禾拥在怀里，笑着说：“舅舅没有哭，是眼睛进了沙子。”
“我看到舅舅哭了，舅舅骗人。”小嘉禾拉着我的脖子，安慰道：“外祖母说舅舅是小孩，，想哭就可以哭。”
“是吗？”父母健在，尚有为我遮风挡雨之人，如今父亲不在了，我们母子的处境又四面楚歌，若我意志消沉，还有谁来保护母亲和弟弟们。
我抱起嘉禾，去往母亲的院子，前去的路上正巧碰到之前送花钿的婢女，“王爷，我有要事禀报。”
“随我来。”我将嘉禾送到母亲手里，这才领着婢女到我的院子。
早上大雪纷飞，一直下到午时也不见停歇，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这婢女跟在我的身后，走的不稳，险些摔倒，众目睽睽下，我直接拉起她的手，进了我的院子，关起门，我问：“何事？”
婢女行了一礼，开口说：“我叫刘玉娘。”
听到这个名字，我嘴里的茶差点喷出去，“刘玉娘？”这不是我将来孩子的娘吗，我抚着额头，很头疼，惹了谁不好，怎么偏就——我简直蠢透了，当时为什么就没问清楚这丫头的名字呢。
“王爷？”刘玉娘叫了我一声。
“额，玉娘，你找我何事？”我咽下嘴里的茶水，继续问道。
“四爷的亲卫悄悄去了城外。”
城外，我暗叫，“不好，夏琳，夏琳，领一队亲卫，随我去京郊的外院。”我推开门，再顾不及刘玉娘的事，急忙赶去郊外，去的路上我已然猜到叔父的意思，只祈祷兰芝千万不要有事，否则——没有否则，我相信兰芝一定不会有事。
到了外院的门口，大门破损敞开，院里满地的尸体和鲜血，无不预示着这里发生了什么。
“王爷——”我险些掉下马，还好夏琳拉住了缰绳，“无碍，快进去，快。”我跳下马，跑到前院的窗口，“雀儿，雀儿不见了，安东，安东。”我疯了似的跑进屋里，呼喊着安东的名字，“王爷，王爷，找到一具老人的尸体。”
“老人吗？”夏琳点头，我冲过去，发现一个灰衫白发老人敷面躺在榻上，衣衫是安伯的，我见他穿过，“安——安伯，——安伯。”我翻开老人脸上带血的白绢，看清人脸后，松了一口气，不是安伯，不是。
“这是怎么了？”外面传来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安东，是安东的声音，我跑到门口，发现他们三个好好的都在，兰芝头发有些凌乱嘴角长起了胡茬，安东安伯变化都不大，雀儿好好的落在安伯的肩上。
我冲过去抱住安伯，感受到人儿真真切切的还在，终于笑着哭了出来，“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你们去哪了？”安东放下肩上的麻袋，解释道：“今早，雀儿病了，什么都不吃，伯伯就非要拉着我们去市集给雀儿看病，咱家是被人劫了？”我抹干眼泪笑着说：“确实是被人劫了，你们去隔壁王叔家坐坐，这一会就好。”今日正月初五是小侄女嘉禾的六岁生日，小嘉禾是妹妹云萝和新洲防御使王郁的女儿，因体弱一直养在王府，我亲眼看着小嘉禾从襁褓里的小娃娃长成现如今可爱的模样，放在心尖上疼爱也是有的，因着父亲的病重也不适宜太过隆重的庆贺，所以只把生辰礼物，这小丫头一直央求的花钿交给她，然后吃了一碗我亲手煮卧一个鸡蛋的长寿面，小丫头这才甘心躺在我怀里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