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墨门弟子

这还是卫臻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匠人随身携带工具箱的。像卫家庄子上的刘三、铁匠李，平日里家伙事就在院子内的小工棚里扔作一堆，需要用时，在面翻检就是，像吕老鍃这样用个木箱来装家伙事的，整个卫家庄子上的匠人，是一个也无。
吕老鍃的箱子约莫四尺长，一尺半宽，箱体背侧有两耳，耳上作木轴，用来作箱盖的活动转轴，前侧则上下做耳洞，以木销做锁。整个箱子，在没有合页的情况下，尽然做的像模像样，严丝合缝。
箱子里用木条隔开空间，里面放着斧、锯、锛、鍃、墨斗、矩尺等工具，几与后世的工具箱相仿。
“无伤兄，这吕老鍃看起来颇有些特别之处啊。”
吕老鍃拿出工具，还是就着材料开工，卫臻则靠到吕哀身旁，感叹了一句。
果然，一听这话，一直在晃悠着彰显存在感的吕哀立马接上了话茬。
“可不是，不瞒卫郎君，吕老鍃是我家庄子上手艺最拔尖的，他做出的东西，没一样让人不满意的。”
说着，这位一直想做个游侠的青年凑到卫臻耳边，小声道：“听说老鍃年轻时，机缘巧合，和一位墨家弟子学过手工活，他不但木工活做得好，听说还会做弓弩，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显露罢了。”
呃，那这是个人才啊。
墨家作为春秋战国时期的三大显学之一，到了汉末，已经式微到机会绝迹的程度了。自孟胜带着一百八十三名墨家弟子赴难后，墨家传承就每况愈下。秦时还好，虽然墨家内部分裂成了两派，但无论是在秦还是在楚，就是帝王们不用墨家思想，技术总是受到重用的。等到刘小猪独尊儒术后，一直和儒家不对付的墨家更是收到了致命的打击，彻底在官场绝了迹。当然，墨家式微不全是这些原因。墨门兼爱非攻的理念首先就不受统治者们待见，严密的组织结构更是受统治者的忌讳，再加上清苦的生活，愿意学习墨家学问的还真没几个是富贵人。自家学问只能在寒门子弟和下里巴人中传播，就这接受者还寥寥无几，能不式微嘛。
卫臻对墨家学问或者说是墨家的技术，那是相当的感兴趣，墨家的技术储备可不是盖的。搁现在，怕有一部分技术都能算是黑科技。大汉朝民众们也有这个意识。一些让人不能理解的技术，总习惯往墨家头上扣。像诸葛大大，因为发明的让世人理解不了的木牛流马、诸葛连弩，他老婆不就被传是墨家弟子？至于是不是真的，天知道呢。就和她本人的容貌一样，是个未解之谜。
吕老鍃不愧在墨家进修过，手艺如吕哀夸赞的一般，杠杠的。半天时间就把卫臻的两轮马车改造成了一个箱式雪橇。让典韦架着马试了试，雪地里说不上奔行如飞，却比马车方便的许多。起了招揽之意的卫臻则留下吕老鍃问东问西，将他那点乏善可陈的经历问了个底朝天。
吕老鍃年轻时确实和墨家弟子学过木匠之术，不过他不识字，当时又成了家，对加入墨门，拯救世人实在毫无兴趣。他连自己一家都还没拯救呢。吕老鍃也就是跟着学了一些墨门工匠之术，后来墨家弟子离开成皋时，两方就此断绝了往来。
对于卫臻的招揽，吕老鍃持同样的态度。他在成皋土生土长，祖坟都在成皋，在五柳里有房有田，平日里靠着手艺，也能挣不少五铢钱，一家温饱是没问题的，偶尔还能弄顿肉食吃吃，又怎可能想着去襄邑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虽然这个卫家郎君嘴里许诺比现在日子好得多，谁知道到了地头作不作数？哪家主家能有木匠干不完的活计？听着就是糊弄人的，到时人离乡贱，被主家欺负了，连个抱不平的乡亲族人都没有，哪里比得上现在安稳？
对于吕老鍃的拒绝，卫臻也没办法，吕老鍃毕竟不是真正的墨门弟子，卫臻不可能下血本去招揽，一个手艺突出的木匠，有固然好，没有也无所谓了，刘三还是很顶的。
拉着吕老鍃详细问了一番当初墨门弟子的姓名、容貌特征等事情，卫臻爽快的付了工钱，让这位喜欢安稳生活的中年汉子自去了。
想带的人带不走，没想带的人反倒是死皮赖脸要粘着。吕哀这个三十都出头的中二青年，居然还做着游侠的梦。非要跟着卫臻去洛阳一行。用他的话说，就是要做一个有名气的游侠儿，成皋这个小地方是不成的，得像郭解那样，在帝都厮混，才能混出名堂。对此卫臻嗤之以鼻。
“无伤兄，文简也没在洛阳厮混过，不一样名扬天下？”
卫臻懒得驳斥吕哀。郭解是许负的外甥，身份可不是一个成皋小豪强能比的。关键是，吕哀战斗力也够渣，也就能在成皋这种小地方混个所谓‘五彪’的称号，到了帝都洛阳，没有过硬的关系，连典韦都得老实做人，他吕哀若是安稳过日子也倒罢了，想在那混出名声，成为出名的游侠，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到时出了麻烦，还不得让卫臻帮着擦屁股！谁让是你带人家去的洛阳呢？当然，也可以拜托曹老板，谁让吕伯奢和曹嵩的结义兄弟呢。
说来说去，大龄中二无所谓，战斗力太渣，还是个想出头，容易惹麻烦的中二，带着就是个拖累了。
最终，吕哀还是没有蹭上卫臻的雪橇。
“文简，你和吕无伤是怎么认识的？”
斜躺在柔软的靠枕上，卫臻对吕哀那个中二牛皮糖如何与典韦相识有些好奇。他是看出来了，吕哀与其说想去洛阳，倒不如说想跟着典韦。也不知道典韦当初做了什么，让年龄相仿的吕哀成了他的迷弟。
“哦，那是闹黄巾的时候了，俺带着乡人投军，就是现在咱陈留郡张太守麾下，谁承想，张太守名声好大，打起仗来却一点也不顶事，败得那叫一个脆生。俺带着乡人被黄巾贼撵着屁股追，好容易才逃了命，就在中牟那一带遇到了吕无伤，被他接济了一些食水盘缠，这才带着乡人返回了己吾。”
典韦壮硕的身形挡住马车布帘，没了车轮，马车车辕要比马背矮上不少，但典韦身形长大，坐在车辕上，操控马匹仍是如臂使指。
“就这？那算是吕无伤帮你啊，怎么反倒一幅很佩服你的模样？”
“就是拿了他的食水钱财，委实不好意思，便帮他料理了与他作对的一帮无赖子罢了。”
好吧，只能说吕无伤就是有个五陵少年梦的中二，恰巧有遇上典韦这帮游侠之风残兵游勇，机缘巧合结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