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短暂平静（三）

慕云深很小心地尝了一口是他最喜欢的甜度，刚刚好。松软的蛋糕上覆盖着一层雪白的奶油，一口咬下去，奶油在口中慢慢地化开，很温和的奶香味混合着甜香味流淌在他的口腔里，与松软香甜的、有酸甜夹心的果酱蛋糕一起，直直地流淌进他的心里。
他垂眸，微微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饶嘉善则是恨恨地吃了一大口。
这赌气的一大口让他狠狠地噎着了。
他放下筷子，缓了缓，面无表情地把这一大口蛋糕咽了下去，却因为咽得太快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只感觉到了奶油那滑腻轻薄的口感。
倒是没有人看出他方才的异样。饶嘉善看着剩下的一半，终于选择用筷子与上头的水果一道，夹了一小块放入口中。
嚼了嚼不够甜，明显不是按他的口味来做的。
饶嘉善的心情更不好了，但是既然不是按照他的口味做的，那就更不能让慕云深多吃了。
“如卿的这个新糕点做得很不错。”他再次放下了筷子，看向还剩下了一小半的双层蛋糕，抢先开口道，“既然还剩下这么多，恰巧我今日有胃口，就都给我吧。”
饶如卿已经走到了慕云深身旁坐下，听见饶嘉善的话，抬起头，面色古怪地看着他起身，亲自将剩下的蛋糕都搬到了自己面前。
这时，慕云深面前的那一块蛋糕正好被吃完了，听见饶嘉善的话，他转过头，面带微笑地朝饶如卿眨了眨眼。
饶如卿心领神会地取了筷子低头吃菜，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顿晚餐，就这么在诡异的气氛中度过了。
饶嘉善不出意外地吃撑了，但他依然一脸淡然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夜慢慢地深了。等刺史府内各个院落中的灯次第熄灭，慕云深同往常一样，独自一人来了饶如卿的小院。
饶如卿本就不喜欢别人近身侍候，空澄走了之后，这一整个院子里，就是她一人在住着。
慕云深熟门熟路地去推门，却发现里头虽然点着灯，人却不知去哪儿了。他在屋中坐着等了会儿，忽然听见窗外有小石子落地的声音。
他了然地站了起来，把桌上的灯吹熄，才开门跃上了屋顶。
饶如卿头底下随意地枕着一件外套，正仰躺在屋顶，看着他从底下跳上来，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旁边干净的琉璃瓦，就又把头转回去，面对着天空，没有说话。
慕云深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躺在了她的身边。
两人看着今日漫天的星河，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先出声。
最后是慕云深首先打破了这沉默：“昨日……”
饶如卿却竖起一只手指放在唇边，轻声道：“嘘……看见这漫天星辰了吗？在我来的那个世界，有一个说法。人在生辰的时候，吃的蛋糕上要点蜡烛，然后过生辰的人就要闭上眼，对着蜡烛许愿，再吹灭它。”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是这里的蜡烛做不到那么细，也不能吃，插在蛋糕上，烛泪会污染蛋糕的，所以今日我就没这么做。不过……现在，你看，星星这么好，趁着生辰还没有过去，对着满天的星星许愿也是一个效果。所以……你现在可以许愿了。”
慕云深偏过头看她，星光倒映在她的双眼中，亮亮的。
他笑了，顺从地闭上眼，开始许愿。
饶如卿的心脏在这时狠狠地收缩了一下，轻微的窒息和眩晕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不过所幸，这一次，也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就是一息之间的事。
她有些紧张地偏头看向一旁的慕云深，只见他闭着眼，在很认真地许愿，并未捕捉到她这一瞬间的细小异常。
饶如卿这才松了口气。
慕云深慢慢睁开眼，伸出手去拉住了饶如卿的手，慢慢地将它扣进掌心：“我许完了愿，现在让我说话了吧？”
“昨日，我与伯父谈了谈。虽然他看起来一脸的不情愿，也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请求，但我知道他是同意让我们成亲了。”
他偏过头去看饶如卿的侧脸：“你是想在沂州，还是回京城？”
“就在沂州吧，一切从简。”饶如卿不假思索地回答，速度快得让甚至慕云深觉得有些惊讶。
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他就听见饶如卿继续道：“在我们那儿，如果要结婚……不，成亲的话，是要互相交换戒指的。戒指在这个时代可能还只是不那么流行的装饰品，但在我们那里，把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就相当于交换了一生的承诺。”
“据说左手的无名指有一根血管直连心脏，把戒指戴在那里，相当于圈住了那个人的心。”
她这时才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慕云深的眼睛，道：“我也想要。”
慕云深微笑着，轻声道了句：“好。”
顿了顿，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塞进饶如卿手里：“今日你为我做的蛋糕，我很喜欢，所以……这就是蛋糕的回礼。”
饶如卿闻言，伸手将盒子打开，只见一根莹润的碧玉竹叶簪静静地躺在盒子中铺着的锦缎上，款式要比她在及笄礼上收到的那支更加精美，玉质也是顶级的碧玉。
她想起自己在小栾曲之时，出战前，将原先那支竹叶簪放在胸口的位置，与自己一同上的战场……只是醒来之后，好像就再未见过它。
饶如卿握着这支簪子，想起小栾曲一役，眼神黯淡了几分。
慕云深见她不说话，又凑近了些，将她半揽在怀中，轻声问：“怎么了？不喜欢么？不喜欢的话，我再做一个便是了。”
饶如卿摇摇头，将簪子收进盒中，又侧了侧身，蜷进了慕云深怀里，轻声道：“很喜欢。”
只是声音中，不知为何平添几分落寞。
慕云深轻柔地抱住她，两人都不再说话。
饶如卿在慕云深怀中闭上眼，嗅着她在熟悉不过的雪松香气，手悄悄地按在了心口的位置。
她也不知道急着成亲算不算过于自私，但总是想着……若是能多拥有一日慕云深都好。
饶如卿不知道的是，慕云深方才在星空下许的愿，是“我愿与她生生世世，生死相依”。
想当一只咸鱼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