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之子于归（一）

从第二日开始，慕云深就开始当着所有人的面，光明正大地开始筹备婚礼。
六礼正式进入流程，一切都进展得十分迅速，显然慕云深已经为此准备了许久。再加上现在饶嘉善与郑氏都住在刺史府内，且饶如卿与慕云深二人早有婚约在身，加之慕家祖庙并不在沂州，所谓问名和纳吉就只是走个过场了。
最近的吉日就在一个半月以后，虽然饶嘉善与郑氏并不清楚为何饶如卿在迅速成婚这件事上如此强硬，但一想到此后与虞皓的对峙、以及暂且不确定的未来，也就没有多插嘴，默许了她的“心急”。
慕云深也对此略有奇怪，但并未想太多，毕竟他心底也期待着能快些成婚。且不说他已经等了十余年，现下看来，与虞皓的对峙怕是也持续不了太久，一来二去，若是不在沂州成婚，在动荡之中，也难以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嫁衣是现成的。
早在二人重遇之时，慕云深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这一套嫁衣。
不知当时的他在准备这套嫁衣时心中是作何想法，饶如卿将这套深青色的婚服从檀香木盒中取出来时，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
那时的饶嘉善还只是个一品大员，饶如卿身上也没有诰命和品级，按制只能着花钗礼衣，但慕云深准备的这套婚服除了使用了最为昂贵和珍稀的的幻彩星缎、披帛、装饰的宝石、纹绣也极其华丽以外，上面绣着的，是十二行五彩翚翟纹。
这套婚服……按制，是褕翟也就是皇后在盛大场合才能穿的礼服。
饶如卿看着这套正被侍女一层层铺开的褕翟，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也真敢。”
“我那时，并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娶到你。但就想着，既然我终究要有与皇帝对立的那一日，那我为何不能任性一把，就算是准备，也要给你准备全天下最好的。”
门外的慕云深听见她的声音，笑着解释了一句。
饶如卿又噎住了，不知回答些什么好。
这套衣服太贵重，她都不敢亲自上手，只好沉默着让一旁的侍女一件一件给她穿上。层层叠叠的深衣外，套上最后的广袖和披帛，看起来厚重，却因着这幻彩星缎的特殊性，身上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即使是几年前就开始准备的婚服，饶如卿这些年的身量几经变化，这套衣服上身之后，却依然十分合身。
她站在屋内，透过一人高的铜镜看着自己。
旁边所有的侍女都十分乖顺地低头立在一旁，没有人说话，只是偷偷地打量着立于铜镜前静默不语的饶如卿，几乎都被她和她身上的这套嫁衣晃花了眼。
沉默了半晌，饶如卿忽然张开双臂，轻声道：“脱了吧。”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却依然十分听话地上前，又将她身上这套繁复的嫁衣脱下，小心地叠好收回檀香木盒中。
等到饶如卿穿回平常的衣服走出房门，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一直坐在外头等着的慕云深微微有些惊讶，还没等他开口，饶如卿就淡然道：“太好看了，留着给你成婚那日慢慢看。”
慕云深愣了愣，忽然笑出声来，轻声应了句“好”，就走近了几步，往饶如卿手中塞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
饶如卿原本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她先寻了个最近的座位坐下，随后才打开手中的小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硕大的，黄金红宝石戒指。
金子的成色倒是非常好，在照进室内的阳光之下，甚至能闪瞎人眼与上头那颗几乎要与鸽子蛋等大的、澄澈透亮的红宝石一起。
饶如卿极慢极慢地抬起头，从头到脚打量了慕云深好几遍，并没有忽略他眼中隐隐闪烁着的期待之色。
不是吧……这么些年，自己也没看走眼啊？看着这人每天打扮得人模狗样，审美相当不错，刚刚的嫁衣也丝毫挑不出错处，怎么就送了个这么……一言难尽的戒指？
饶如卿几番欲言又止，只是慕云深眼中的期待让她实在不忍开口，把话硬生生地从嘴边咽了回去。
慕云深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在没有及时获得想要的答案之后，他敏感地注意到了饶如卿脸上细微的表情，抿了抿唇，他试探着开口了：“……不喜欢？”
饶如卿关上盒子，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个假笑，终于说了真话：“慕世子，我以为你的审美……会更好一点的。”
不知为何，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不被喜欢，本应当感到很失落，慕云深看着饶如卿现在的表情，却忽然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好。”
然后在这句让饶如卿感到莫名其妙的“好”字之后，他上前一步，从饶如卿手中取回那个小锦盒，笑着道：“既然不喜欢，那我就暂且收回来……听你的描述，戒指一辈子应当只送一个才好，那这个也就不必留着了。”
这段日子里，饶如卿和慕云深即将成婚之事不止传遍了平昌郡，更是传遍了整个沂州，甚至连京城那边也收到了风声。
即使在虞皓和慕云深对立的情形之下，京城中并不敢过多地谈论起慕云深相关之事，但饶嘉善作为这场婚礼的重要角色之一，刚刚夺回了南境和东境所有失地、甚至还占领了东夷人天岚国中三座城池，两人此时成婚，自然除了让说书人们津津乐道的感情历程以外，还有着深远的政治意义。
所以即使明面上不敢谈论，京城的这些人们也依旧悄悄地关注着这场婚礼。
在各方的目光之下，成婚之日越来越近。
在离婚礼还有一周的时候，沂州所有的街道两旁都已经装饰满了各种喜庆的装饰品，慕云深也已经让人着手在所有的大街小巷铺满锦缎。饶如卿也已经同家人暂时回到了此前慕云深安排他们在平昌暂住的宅子里她会从那里出嫁。
而很长时间没有音讯的左楚白，也在这时候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沂州。
想当一只咸鱼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