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之子于归（九）

正当饶如卿瞪起眼要说些什么时，喜娘已经领着两个侍女，各托着一杯合卺酒出现在了二人面前。这个时代还是有闹洞房的婚俗的，只是……两人身份特殊，一边是常胜将军镇国侯饶嘉善的闺女，另一边是在沂州没人敢惹的亲王世子，所以这仪式，在这“淫威”之下，甚至连过场都不走了。
但是这合卺酒的仪式，不看白不看。
虽说婚房很宽敞，但，该来的不该来的聚在一起，都站在屋子中，就显得这儿有些狭窄了。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饶如卿的不自在，慕云深在看着她被那一小杯酒连呛两次之后，态度十分温和地朝屋中的人下了逐客令。
饶嘉善和景迢都没进来凑这个热闹，虽说饶致平饶致成都不太想这么轻易地遂了慕云深的愿简言之就是“你让我们出去就出去，那我们多没面子啊”但，在郑氏近乎于强硬的态度之下，两人还是悻悻地离开了。
“许卿阁……我算是知道了，这个慕世子看起来人模狗样，原来暗地里觊觎妹妹很久了！”
饶致平一边往外走去，一边十分忿忿地小声吐槽道。
但即便如此，一旁的郑氏和饶致凌依旧是听得一清二楚。
饶致凌默然地朝前走着，心中虽然十分赞同饶致平话里话外的“慕云深真不是个好东西”的结论，却也只是沉默着没有接话。
倒是郑氏，不知何时起又化身为慕云深铁粉，听见饶致平这句话，立马上前一步，伸出手精准地揪住了他的耳朵，也不顾自己这个儿子连儿子都有了，就借着这个姿势，瞪起眼睛教训道：“怎么用词的？读了那么多年书读进狗肚子里去了？慕世子是你唯一的妹夫，要我教你怎么对人家吗？”
“娘！疼疼疼疼……”饶致平龇牙咧嘴地抓着郑氏的手，完全没看见自己的妻子正抱着家里那个小的，站在不远处笑得前仰后合。郑氏也没想着在这么多人面前留饶致平一分颜面，松了手之后，又狠命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这才像解气一般越过他往外走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饶致凌瞟了还在原地嗷嗷叫着揉着自己腰的兄长一眼，表示自己真的知道饶如卿那一手掐人贼疼的技术是从哪儿学来的了。
刺史府今日里里外外都十分热闹。
刺史府外头，整个平昌郡的流水席都在迎接着一波又一波额客人，而里头，方才看完合卺酒仪式的这些人，都来到了前厅，参加早已预备好的酒宴。不出意料地，左楚白负全责，在一桌桌的客人之间穿梭，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下人们处理宴会上的各种细节，看起来场面十分融洽，一片宾主尽欢之景。
如果忽略慕云深本人并没有出现这一点的话。
许卿阁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饶如卿和慕云深并排坐在屋内的大床床沿上，半晌没人先说话。
饶如卿等了半天，已经觉得有些饿了，结果发现慕云深还没出去待客，实在奇怪，转头去看他，却发现这人也在看她，没有半点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你……不用出去参加酒宴的吗？？”饶如卿没骨头似的靠在了床沿上，瞪着慕云深问。
慕云深没回答，只是冲着她狡黠一笑，外头就忽然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世子，世子妃，晚膳送来了。”
还没等饶如卿反应过来不止是称呼的变化青雀就带着几个下人端着晚膳走进了屋中。他明显是从未做过类似的活儿，端盘子的动作有那么些僵硬。
等着托盘里的所有菜肴都摆下，他又迅速地带着人退出了屋子。饶如卿瞪起眼睛看着满满一桌的菜，光看分量……完全不是一个人能吃下的？
慕云深握住饶如卿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带到桌边，往她手中塞了一双筷子：“吃吧？不是饿了么？”说着，便自顾自地抄起筷子，优雅地一敛袖，往桌上正中摆着的那盘黄金脆皮鸡里头夹了一块，十分自然地放进了她的碗里。
饶如卿就着屋内明亮的烛光，对着身旁十分轻松地、与往常丝毫无异地吃着饭的慕云深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看的慕云深终于停下手中的筷子，将身子稍微偏转了一个角度，面对她。
脸上带了些许无奈，迎着饶如卿探寻的目光，回答道：“有左楚白不就好了么？今日……虽说按规矩我是要到场的，但作为亲王世子，这个身份，这么多年我也没怎么拿它压过人，到了今日，总能让我任性这么一回吧？”
不知为何，虽然心中清楚左楚白会把一切处理妥当，但一想到他孤零零地在没有新郎的晚宴上操持的模样，她的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三个字“工具人”。
虽然很惨……但真的很想笑。饶如卿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于是慕云深看着突然笑出了声的饶如卿，一脸莫名其妙。
笑够了，饶如卿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对不住了兄弟，以后你等结婚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忽然就慢慢凝固了。慕云深一直没说话，看见她这短短一段时间内的表情变化，正要问问怎么了，就只见饶如卿很突然地转过身去，不再与他面对面，用筷子很用力地敲了两下碗，大声道，“吃饭了吃饭了！”
慕云深探究地看了她的侧面一眼，最终垂眸，伸手将她的宽大袖摆往上卷了卷，便也沉默着转过身去，专心地对付起桌上丰盛的菜肴来。
或许是因为两人心里头都装着事，这一顿饭吃得尤其沉默，从离着这里很远的正厅处传来的丝竹和交谈声穿过许卿阁前的那篇竹林，隐隐约约传进了屋中。
而屋内，只有饶如卿发间令人眼花缭乱的首饰相碰的轻响，与碗筷的声音一起。
就这么沉默地吃完了新婚之夜的晚膳，等着杯盏撤去，慕云深握住饶如卿的手，拉着她站起来，走回内室，引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两人的视线在明亮的铜镜中交汇。
想当一只咸鱼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