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黄白之城（2）奇怪的车夫

马车慢慢的走着，草原的尽头是他们一片空白的平地，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林立的尖方碑。再往前，就是钻石城城镇了，它这里的建筑有着精致到轻脆的外观和浅黄色的基调。到处能看到四角支撑着科林斯式的壁柱，以及繁复的三角楣饰装饰。建筑本身高大，又偏向瘦削，由花边一样的对折楼梯装饰着，它们互相逼仄，让街道显得异常狭窄。
（“好漂亮...!”）
小女孩对着车窗挺直后背，这样的景象是她还未见过的。在她原先待着的时钟塔领地，虽然广场中央总是将石板铺得整整齐齐，人们的着装也低调又统一，但在城镇边缘，人行道上依旧杂草丛生，橡木树下面也全是热浪。猎人背着弓箭穿着兽皮，商贩们则穿着大红大紫肥大的管裤，悠哉悠哉钻进他们外表粗砺的房屋，在散布在森林的水车旁与水嬉戏。因此那些景色看上去更加粗矿且原始。
但不知道为什么，钻石城虽然精巧，此时在大量的粉尘之下，除了其他车辆的辘辘声外，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的身影。一时间除了像浮岛一样高高漂浮的钻石城建筑外，几乎看不到其他的东西，整个钻石城城市的上空形成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金色灰罩子。
“咳、咳...估计稍等一会儿就好了，现在路面被压碎了。有毒的粉尘简直都要淹到嗓子眼了。”
车夫捂着嘴，他的背带裤沾满灰尘，也是淡黄色的，此时也蒙上了灰蒙蒙的一层，他一边夸张的说着，恨不得把自己全部的扣子从脚腕一直扣到衬衫领上，
“...所以你们城镇怎么回事，竟然要占用城镇的主干道托运这些石头，那些是要用来做什么的。”
小女孩立马探出脑袋，浮起来的烟尘立马弄脏了她柔软的发尾，就像一团灰色的鸭绒毛茸茸地贴在额头，而车夫则看起来像是落了灰色的头皮屑。她环顾四周，虽然艳阳高照，勉强辨认出似乎是来来往往载运石头的车辆轮廓，那些士兵们用马辔牵着载满重物的马儿，有些还咬着牙，用肩膀把陷进凹坑的货车后轮推出来，而他们自己的剑盾和火枪被随意的丢在地上，淡黄色的衣服让他们看起来又像在粉尘中移动的金属薄片。
“投石机或者建房子吧，谁知道呢，从我当送信的邮差时候，我的同事被官员打了一顿，胳膊肘受了严重骨折，而我在法庭上一口咬定所有的倒霉事都全部是那人“自找的”，也不会想那些凶神恶煞的行政官多问什么，你要不要加钱，问来问去的有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安全送到之后我会给你。”
小女孩坚持道，同时攥紧了手里那枚尤里乌斯在她临行前的给的、橡木叶形状的货币。
“.....我觉得您没有听懂。”
车夫不再那么勤快的说话，像是若有所思的反复握住、松开没有紧抓缰绳的那只手，他胸口那象征钻石城居民身份的菱形胸口口袋鼓鼓囊囊——由于装了太多东西，口袋被撑成正方形，边缝也歪歪斜斜的脱了很多线头，
“姑娘，你不知道，其实这个是行业规矩？一路上也跟你讲解了很多事情...对你这种从贵族家里私逃出来的小朋友来说，给点小费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这个嘛..当然。等送到了我会给你呀。”
小女孩有点哭笑不得的回应道，此时马车猛的拐入一条岔路，驶进漆黑的小巷，差点把她从座位上摔倒。最后马车速度减慢，停在深处的一个简陋的酒馆面前，它没有招牌，只有外面堆满了的空酒桶。
“...?我们不赶路了么?”
“是因为待会儿还有通过很多道城关和围墙，我有点累了，得进去歇歇脚。”
此时一只酒瓶从木板门里面丢了出来，里面传来一阵男声和女声交织的哄笑。车夫在那站了一会儿，聆听里面的喧哗。他的动作很奇怪，又拘谨不堪，又好像非常兴奋，
“虽说我和那些你看到的农夫没什么差别，也维持着一成不变的日子，至少这会可算个机遇。”
“?”
小女孩疑惑的看着他。
“啊？...当然是。我的意思是，你不进去看看么，这里还算消息站呢，说不定还可以认识一些被钻石城女王召见过的人，听听有什么必须注意的。”
“emm...好吧，您先好好休息，我就在附近等你。”
小女孩抿着嘴唇，无奈的答应道，看着身侧低头正啃着木桩子的马匹，
“我是不是帮忙看一下马车？”
“是的，它会丢的，包括你，万一一会儿让我发现你不在的话，我身体已经受不了了，不行，我不知道后续的注意是什么，台湾太危险了，我这回有点疯狂，人生头一回如此感觉。得补充点我要的，一定在原地你安安静静的给我等着。”
车夫闷声闷气、语速很快的说了些没有伦次的话，又颤抖着手从脚边捡起那只空酒桶，高举着它使劲往下倒，像是下定决心要把黏在桶底的什么好东西弄出来，然后突然跳起来活动筋骨，一股脑冲进酒馆，只留下她独自站在昏暗的巷子里发呆。
“可怜的人，说话都开始奇怪了....？肯定是那个车夫一定是工作太累了，真可怜，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小女孩挠了挠头，虽然她也希望能也别给人家添麻烦，而是好好的在这原地等着。可是，这不是那种非常舒适的马车，做了那么久，她也早就腰酸背痛了，要是一动不动也不太可能呀。
一只只空金丝雀鸟笼高高的悬挂在她头顶，紧靠着满是污垢的高墙，笼子的每根栅栏看上去都像利剑一样锋利。
等了好一会儿，小女孩实在无聊，就走出了巷子，沐浴在黄澄澄的阳光中。在她面前是一个圆形小广场，高楼间钻出来的各条窄路都成辐射状的汇聚到那儿，从就像一道道光芒回归太阳。此时那些运送石头的车队刚刚走远，搅动起的尘埃比之前已经变薄了许多。
小型喷泉矗立在其中，水是金色的，就像加了金箔碎片和珍珠。
“得救了...可能有一点不顾形象，反正以后我再也不这么草率的出门了。”
她口干舌燥的走了过去，水是冰冰凉凉的，尝起来就像有点发咸的柑橘水，开心地甩干脸上亮晶晶的水珠，用手帕把溅在袖口的水渍擦干。
(“？这是什么？”)
原来就在她的面前、喷泉中矗立着一座她不认识的铜像，由青泥厚茧似的包裹着:这是一种她不认识的很丑的鸟类——长着野猪肥硕的肚子，尾巴是刺猬倒刺一样的毛。但不知道为什么，它那笨拙的、肿大的鼻子一样的喙，以及扛着的一个铁锹的肥厚有力的肩膀，让它看上去像一个不爱书本爱劳作的睿智老者。
“喂，你跑那么远干什么。离那个喷泉远点，会被找大麻烦的!”
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车夫终于从巷子里重新出现了，但小女孩没看到他牵着马，反倒是和几个很壮的男人勾肩搭背，他们站在巷子的阴影里，声音气急败坏且火急火燎，然后这一行人就有突然不见了。
“喂，你们要去哪儿呀!!”
小女孩又懵又急，她使劲挥手，也同样对车夫一行人消失的方向又喊又叫，却丝毫没注意到有一队女士也走进了广场——她们穿着淡黄色呢绒帽和天鹅绒外搭，踮起脚尖一摇一摆地走着，显得毕恭毕敬的。由于被几个士兵互送着，看上去像是出生小型府邸，或者背景相当良好的小姐。
“..?”
和其他女士不同，领头的女士后脑带着一个花篮一样的装饰，此时停下脚步，面庞转向小女孩。后面的也只好也停了下来。此时包括士兵，都用疑惑的，统一的、面具一样的脸齐刷刷的看着领头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