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飞沙走石》之七田家坳

小说:父亲的土地母亲的河在线阅读  作者:杨允勇
石秀秀慌里慌张地走出医院的大门,如同长时间置身于寒冷的空气中,忽地走进温暖的房间,抑制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寒颤。腿腕子还有些发软,下台阶时脚步踉跄了几下。
她坐在花坛的矮墙上,平复一下纷乱如麻纠结成一团的心绪。
高空呼啸的北风吹散了厚重的积雨云,一场雨水把天空洗刷得洁净而清亮。此时雨停了风势也减弱了,早春的太阳暖暖地普照众生。她眯起眼睛,享受着阳光轻柔的抚慰,感受着丝丝缕缕的热度,穿透衣裳渗入肌肤直达心里。
他怎么会笑呢?他应该恨我骂我打我才对,不会是被我气疯了吧?
万里今年四十五了,身体还是那么强壮,眼睛还是那么有神,笑起来还是那么豪爽,听起来还是那么让人舒服和踏实。只是有些显老,鬓角长了不少的白发。
他身边的女人是谁?是他堂姐还是他新找的媳妇?石秀秀胡乱地猜想着,站起身缓慢地行走在大街上。
墙角冬季残存的冰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覆盖着一层黑乎乎的脏土,顺着人行道淌着几条清清的小水流。草坪里的枯草根已经返青,冒出倔强而娇嫩的叶芽。
大街上人来里车往,擦肩而过的人看起来都很和善。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令人舒畅和亲切,看到什么都觉得是快乐的源泉。
她那紧巴巴的小脸舒展开来,眼角的邹纹里盛满了辛酸的笑意:一场噩梦终将结束了!
那年石秀秀抱着沙洲回到石砬子,满心欢喜地住进自己的三间石头房里。这个家空荡荡的一无所有,因为当时打定主意跟着沙万里走,什么也没有置办,只有田二宝送的一对热水瓶和一个塑料脸盆还放在屋子的一角。
不管怎样这是自己的家,她是这个家唯一的主人,何况口袋里还有三千多块钱。
石砬子还是老样子,没有多大的变化。寨子里一如既往地破败与贫穷,老人和孩子们的脸上都挂着她所熟悉的生活艰辛的痕迹。
她带着沙洲在寨子里玩耍,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俨然手头充足是个富裕户。石砬子不过是沙里屯的另一种形态,不可能给她带来改变生活现状的必要条件。
熟悉的环境也并没有让她感到轻松,夜夜睡不踏实。闭上眼睛,泥石流便汹涌而来撞击她的心胸,惨烈的景象重现在眼前,让她片刻不得安宁。
守着熟睡的沙洲,孤独无助地坐在黑暗中发抖,精神上的折磨让她无比留恋沙万里温暖的怀抱。
直到此刻,她才痛苦地承认,自己离不开那个艰难而温馨的家,离不开沙万里。只住了几天便住不下去了,决定返回沙里屯,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石秀秀怀着一种认命的心态抱着沙洲离开石砬子,没想到在火车站意外地遇见了田二宝。
石秀秀有点愧对田二宝,田二宝倒不太在意,还给沙洲买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他告诉石秀秀,以前老家穷,是因为住在大山里,交通不方便。现在发现了煤矿,修了公路,很快就会富裕起来。
他辞去了手套编织厂的工作,正准备回家乡去发展。
石秀秀心里一动问道:“我能跟你去看看吗?我们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
田二宝眨眨眼睛说:“行,亲眼看看你才会知道我从没骗过你。那年,你真不该跟那个当兵的走。”
第二天下午,他们一路辗转来到了田二宝的家乡田家坳。从盘山公路上下了汽车,搭上老乡的牛车翻过几道山梁,沿着一条曲曲弯弯的林间山路走下去。
群山环抱的田家坳,如一幅水墨画展现在眼前:山势并不险峻,山林茂密郁郁葱葱,整座山体在阳光下呈现出醉人的墨绿色山体各自独立,山与山之间因山沟与小溪相连,溪水汇集成水渠贯穿于山间平整的田地。
平原似的水田里,新插的秧苗一片浅绿,横竖成行水光点点,成群的蜻蜓上下翻飞其间。
只是山脚的房屋与这大自然的美景不大协调,大多是稻草房,房顶上的稻草或浅黄或暗黄,年久失修的已经碳化成黑褐色,黑乎乎的一大片,将这山村的另一面表露无遗。
石秀秀走得浑身发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赞叹道:“你老家这地方还真是不错哎。”
田二宝抱着沙洲,沙洲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小孩子记吃不记打,一路上两个人已经混得相当熟了。
田二宝说:“我以前跟你说过,你还不相信,比你老家石砬子好吧?”
石秀秀说:“只是太偏僻了。”
田二宝说:“谁说不是,山那边修了公路,以后会好起来的。”
下了山,他们沿着水渠旁的一条平整的土路往村子里走。清澈的渠水缓缓地流动,水渠边生长着多种水生植物,其中一种长着燕尾形宽大叶子的水生植物,盛开着一串串白色的小花,三片花瓣簇拥着黄色花蕊,宛如一张张笑脸。
石秀秀以为是水仙花,田二宝说这是茨菇,比水仙花少一片花瓣,球状的根子还可以做菜吃。
石秀秀摘下几串花拿在手里,边走边欣赏花的笑脸,几天来紧张烦闷的心情,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走进村口,田二宝停下脚步,有些难为情地对石秀秀说:“家里还有个哥哥,有些痴呆,没有坏心眼,见到后你不要害怕。”
石秀秀叫醒沙洲自己抱着,笑着说:“你不嫌我们娘俩给你添麻烦就行。”
田二宝逗着沙洲跟石秀秀抱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田二宝家住着三间稻草房,长长的稻草从房檐一层压一层铺到房脊,已成黑褐色,屋内昏暗摆设简单陈旧。
田二宝的爸妈显得很高兴也很热情,在堂屋忙着烧火做饭。田二宝的哥哥田大宝,流着口水嘿嘿怪笑着想抱抱沙洲,沙洲惊吓得躲进石秀秀的怀里。
田二宝连推带搡,粗暴地把田大宝赶出屋子,严厉警告他不准靠近孩子吓着孩子。
晚饭后,石秀秀出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小声问田二宝:“你家茅房在哪?”
田二宝说:“我们这里家家都没有茅房,想方便水田边树林里哪都行,随便。”
石秀秀很是奇怪:“哪有这样随便的?”
田二宝说:“这有什么,历来就是这个风俗习惯。”又抱起沙洲说:“咱们一起出去走走。”
田家坳的傍晚是喧闹的,水田里蛙声不断此起彼伏,水渠里的小鱼打着水花跃出水面,山林里归巢的鸟儿们也在吱吱喳喳吵吵闹闹。
沙洲在沙里屯从没见过这么多有趣的东西,他像一头回归山林的小野兽撒野地玩,直到天色完全黑透了才肯回去。
晚上,石秀秀搂着沙洲躺在陌生人家的床板上,在窗外传来的阵阵蛙声陪伴下,睡得格外香甜踏实。
第二天,田二宝带石秀秀去矿上找活。石秀秀想抱上沙洲,田二宝说还有十几里的山路,矿区也不安全,说了一大堆的理由,劝说石秀秀把沙洲留在家里,让他爸妈照看。
田二宝的爸妈也在极力讨好沙洲。沙洲这些日子累坏了,不愿意跟他们进山,石秀秀只好把沙洲留下。
两个人沿着一条山谷往里走,山谷中没有巨大的岩石,几乎全是由风化后呈板状或粒状的页岩天然铺成,起起伏伏却很平坦硬实。
山谷中一条浅浅的小溪,在浅黄色的页岩上流动,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线。山谷幽静开阔,曲曲折折。
田二宝说,以前村里人都是沿着这条山谷进山砍柴采药,最近几年才在山谷尽头的山上发现了煤矿。
山谷尽头是几座页岩构成的山体,不高不险不陡,树丛灌木虽不高大但很茂密。山脚及缓坡处树木被成片砍倒,竖起一座座木质或铁质的井架,或斜或竖向地下挖掘直径约两米的深井,通过人力或卷扬把岩石或煤吊运上来。
这里便是田二宝所说的煤矿,其实也就是小煤窑。
人们像豆鼠子一样往地下打洞,洞口旁分类堆积着页岩煤矸石和煤,以及一垛垛新砍伐下来的碗口粗的坑木。不同的是,豆鼠子打洞不需要这么多的资源。
田二宝在一处竖着铁质井架的井口旁,找到了本村的田大山。
田大山三十多岁,年轻有为,担任着田家坳村长的职务。他原是泥瓦匠,早些年和村里人结伴进城打工,后来自己承包了几项小工程,挣到了一大笔安家立业的资本。
回到田家坳,率先盖起令人羡慕的砖瓦结构的房屋,又在人们普遍的嘲笑声中,修上男女分别使用的茅房,他想借此改变田家坳贫穷落后封闭愚昧的现状。
他瞥了一眼石秀秀,不客气地问田二宝:“不在外面瞎混了?”
田二宝说:“外面也不好混,想在大哥这找点活干。”
田大山双手叉腰说:“这就对了,混不出名堂不如回来,田家坳发现了煤矿将改变所有人的命运。田家坳如果富起来,那就是人间天堂。你看看你能干点什么,井上的活轻巧井下的活累,你自己决定。”
田二宝说:“我不怕累,多挣钱就行。”
田大山说:“你这身高很适合井下工作,到井下挖煤吧,每月一千二到一千五,能干明天就来上班。”
田二宝答应了。石秀秀听着羡慕,抻了抻田二宝的衣襟。田二宝又对田大山说:“能不能给她也找点活干?”
田大山再一次仔细地打量着石秀秀,问田二宝:“你媳妇?”
田二宝略一迟疑地说是。田大山想了想,隐晦地笑笑对石秀秀说:“来做饭吧,十几个人一天两顿饭,工钱嘛给五百,能干明天一起来。”
石秀秀十分满意,说了声谢谢。
田大山却暗自摇头,他太清楚田家坳的现状,太了解田二宝的为人了。田家二宝是近亲结婚的产物,特殊的环境特殊的家庭造就了特殊的人物,大宝傻二宝精,一个人似乎占用了两个人的心眼。
以前一起打工的时候,田二宝是小工,出力多挣钱少,不去想学一门吃饭的手艺却整天琢磨怎么找媳妇。见工地女人少便不干了,去找女人扎堆的地方。
田家坳的男人找个女人是不容易,不使用点非凡的手段只能打一辈子的光棍,上一辈人大多靠换亲和近亲结婚,来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
到了他们这一辈,坳里的年轻女人,像出窝的小鸟,飞走了就不会再飞回来。如果没有出众的能力,只能靠捡“破烂”跟心智不全或身体有残疾或相貌奇丑的女人结婚。
田家坳的人口素质令人堪忧,山草驴变蚂蚱一辈不如一辈,歪瓜裂枣太多,对不起这青山绿水。
如果石秀秀真是田二宝的女人,那石秀秀就是田家坳为数不多能看得上眼的女人。不知田二宝耍了什么心眼,使用了什么手段。
他当年是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给他生了两个女儿的女人,至今还在埋怨被他骗进了大山。
做饭的活本来已经有人干,或许是石秀秀那孩子般不知凶险的单纯笑脸,以及期待的目光打动了他,让他生出一份怜悯之心。
做饭的活儿让给石秀秀,是为了不管她是被骗来的还是被拐来的,至少能自己养活自己,也算是间接地帮助了她。
回去的路上,石秀秀看山山亲看水水亲,空气都似乎有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山川树木蓝天白云,把她想象中的未来生活点缀得绚丽多彩。
从石砬子的荒山到沙里屯的大漠,呈现给她的是一副副单调生硬的面孔,都没有这种如此美妙和谐轻松的亲近之感。她打心眼里喜欢田家坳,满心希望能够在田家坳长久地生活下去。
她在心里已经开始规划,写信让沙万里赶过来,挖煤也行养羊也可,在这里安家过日子,总好过在沙里屯苦熬死守。
还不免暗自得意,这一趟可是没白跑,为那个在风沙中飘摇不定的家找到了归宿。
石秀秀并非责怪地问田二宝:“你干嘛承认我是你媳妇?”
田二宝闷着头走路,不言不语。
此时已接近正午,阳光斜着照进山谷,一侧山林明亮透彻,另一侧山林阴森幽暗。微风在山谷中无力地回旋,山林时而寂静无声,时而惊悚地哗哗颤抖,只有溪水不知疲倦地无声流淌。
石秀秀推了田二宝一把:“问你话呢。”
田二宝突然转身抱住石秀秀,黑里透红的脸膛,紧紧贴住石秀秀被风沙磨砺的略显粗糙的小脸,嘴唇哆嗦着语不成句:“跟我过吧,我也喜欢沙洲,你会过上舒心的日子。”
山林瞬间沉寂,溪水也似乎凝固不动,幽深的山谷杳无人迹,只有鸟儿在山林深处欢快地鸣叫。
石秀秀在田二宝粗野的拥抱中瘫软无力,恍恍惚惚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一颗弱小的心惶惶不安地跳动,在这片向往的天地中,像鸟儿一样胆怯自由地飞翔。
一股劲风从谷口吹过,山林摇动发出一阵强似一阵,唰唰啦啦噼噼啪啪的声响,恰似沙里屯的风沙,在连续不断地撞击敲打着窗户。
她用力晃了晃头,费力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别胡闹。”
田二宝已成癫狂状态,三十多年的饥渴不可抑制地喷涌爆发,眼发直脸发青,浑身颤抖着抱起石秀秀走向山林深处。
石秀秀猛地清醒了,意识到田二宝想干什么,扬起手狠狠地抽了田二宝一巴掌,大叫了一声:“田二宝,你不是人。”
奋力从田二宝的手臂中挣脱出来,钻出山林。
田二宝抓住石秀秀的肩膀哀求:“秀秀,你不知道,你跟那个当兵的走了以后,我伤心得要死。”
石秀秀晃动肩膀摆脱田二宝的双手,披散着凌乱的头发呵斥:“你明知道我有男人有孩子,怎么还不死心。”
田二宝仍不放手:“我不在乎。”
石秀秀蹲在地上掩面痛哭,哭自己长这么大,从没遇上两全其美顺顺当当的事。
石秀秀的哭泣软化了田二宝,他俯下身子哄着劝着,一再表明他是太喜欢她了,绝不是有意要伤害她。
石秀秀哭着快步往回走,决定带着沙洲马上离开田家坳,可怕的不是田二宝疯狂的举动,而是她发现自己也开始摇摆不定。
田二宝一路自责陪着小心,用体贴呵护感化着石秀秀。石秀秀渐渐地消气了,虽说怒气冲冲,语气已软得如水:“你要是真心喜欢我,就不会这样对我。”
田二宝唯唯诺诺,一再表示绝不会再这样了。回到田二宝的家里,饭菜做好了放在锅里,却不见了田二宝的爸妈,也找不到沙洲。
田二宝问蹲在门旁的田大宝,田大宝痴痴笑着看着石秀秀,含糊不清地说:“姑姑家,早走了。”
田二宝跟石秀秀解释,估计是姑姑家临时有什么急事,他爸妈等不到他们回来,又不能把沙洲扔给田大宝,只好带着沙洲走亲戚去了。
吃过午饭,田大宝牵上家里的两头水牛不知去了那里,田二宝让石秀秀在家里睡个午觉休息一下,他去水田里拔草。沙洲不在身边,石秀秀哪有心思睡觉,跟着田二宝去看看水田。
走在一尺多宽,长满青草和野菜的田埂上,田二宝说他家有五亩水田,一年两季稻谷,另有少量的山坡地,种着五谷杂粮和蔬菜,粮食多的吃不完。
石秀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水稻一直生长在水里,没有水可怎么办?”
田二宝觉得石秀秀问得很可笑:“山上的雨水积攒在水库里,水库里的水放到渠里田里,多余的水流到山下,怎么会没有水?田家坳从来就没有缺过水。”
石秀秀暗自苦笑,自己的思路还没有走出沙里屯。
方方正正的水田里,已有人弯着脊背在劳作,清一色的老年男人和中年以上的女人。
田二宝下到自家的田里弯腰拔草,水稻正处在分蘖生长期,还没有抽穗,也是控制各种杂草疯长的关键时期。
石秀秀蹲在田埂上,她发现稻田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浅绿色的水生植物,只有半个米粒大小,薄薄的一小片叶子,微风一吹便随着水纹的波动四下散开,大多聚集在秧苗的根部。
手指捏不住,双手带水捧起,看着手掌心那片小小的生物,心尖不知为何颤了几颤。她问田二宝这是什么,田二宝说它是“飘沙”。
飘沙!飘沙!她心里不停地念叨着。或许是它过于弱小,扛不住风经不起雨,没有根基无依无靠,随风飘零才叫这个名字吧?
她不知道飘沙是浮萍的一种,是世界上最小的种子植物,她只是觉得自己多像这一叶飘沙,她多么需要一个安稳的家。
石秀秀脱了鞋,挽起裤腿下到田里帮田二宝拔草。双脚陷在松软的泥土中,被泥土紧紧包裹的双脚,能感觉到泥土强韧的吸附力,感受到泥土的浑厚热情和温度。
秧苗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绿色,挺拔而自信地伸展着剑一般的叶片。稻田里青蛙在跳跃,小鱼儿在翻腾,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蜻蜓悠闲地飞舞。
即使是弱小的飘沙,也紧紧地簇拥在一起,向天空向大地炫耀生命的精彩。
她干出了一身的热汗,浑身通透舒畅,这是由内而外迸发出的热量,跟在沙里屯被太阳灼烤,由外而内蒸发体内的热量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是跟泥土和水亲密接触所带来的快感,也是在石砬子石缝里种粮所体验不到的劳作的快乐。
她把拔下的杂草团成一团扔到田埂上,跟田二宝齐头并进,仿佛早就熟悉掌握了这种农活,干起来得心应手。
拔完两块田,田二宝说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还得去上工。两个人在水渠边洗了脚,穿上鞋一前一后沿着田埂往回走。
想到明天上工给人做饭,活不累每月能挣五百块钱,石秀秀又很欣喜地改变了主意,还是留在田家坳吧。
四周的群山阻断了她的视线,阻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也把她过往的生活阻隔在大山的外面,似乎她所期盼的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直到傍晚时分,田二宝的爸妈和沙洲还没有回来,石秀秀有些坐不住了。田二宝说他有三个姑姑,都住在大山的外面,就算没事也不可能当天赶回来,住上十天半个月的都是正常的。
石秀秀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不会像田二宝说的那么简单,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尽管田二宝赌咒发誓说他爸妈很喜欢沙洲,沙洲绝不会出半点差错,她还是忧心忡忡焦虑不安。晚饭也没心思吃,一直站在院门外向远处望着、望着。
天色渐渐地暗了,黑幕从四面群山升起,在田家坳的上空慢慢合拢,遮住了星辰黑得浓烈彻底。小山村昏暗的灯光,如萤火一般稀稀落落。
大地的余热散尽,寒气从山谷中袭来,石秀秀站在黑暗中微微发抖,任凭田二宝怎么劝说也不肯回屋。
田二宝心里煎熬着,火烧火燎地难受,黑暗中朝自己的脑袋猛击了一拳。他抱着石秀秀的肩膀大声说:“我豁出去刚找的工作不干了,明天带你去找回沙洲,这样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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