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飞沙走石》之八开发区

小说:父亲的土地母亲的河在线阅读  作者:杨允勇
在石秀秀来到派出所之前,沙洲已从办案民警口中,了解了大概的情况。他正懊恼,刚刚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便闯下大祸,如果人家讹他,他和母亲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得知被他伤害的正是日思夜想的亲生父亲,震惊之余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母亲的描述加上他自己的想象,父亲的形象还停留在十几年前:穿一身旧军装,围着黑头巾,放一大群羊,不管多苦多累,一回家便把他扛在肩上,笑呵呵地连跑带颠。
跟那个略显驼背,板着面孔以大欺小的中年男人,怎么也对不上号。
可在当时,他很难控制住愤怒和反抗。那几间活动板房,是他和母亲的临时住所,安置一个临时的家都这样艰难,轻而易举地被人无端地给毁掉了。
没有父亲的保护只能依靠自己,年轻的血液促使他奋起扞卫自己的尊严,承担起保护母亲的责任。
那个蛮横不讲理的人,怎么可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母亲的到来,证实了他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沙洲像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掩面哭泣起来。好在父亲的伤势并不严重。
警察也有了意外的收获。经过询问,石秀秀说明自己和儿子并不是被拐卖,这桩十几年前的人口失踪案可以结案了。
母子俩走出派出所来到医院,石秀秀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让沙洲自己上去认父亲。
沙洲急速地往楼上跑,跑上两层楼梯慢下了脚步。找到了亲生父亲,就是找到了回家的路,再也不必漂泊流浪,一颗年少狂躁焦虑的心,渐渐地沉稳下来。
他忐忑不安地走进病房,怯生生无言地站在沙万里的面前。
沙万里拉过沙洲的手紧紧地握着,嘴唇哆嗦着,瞪大了眼睛在儿子的身上脸上搜寻着,寻找儿子童年时的影子。
儿子在三岁时离开了沙里屯,离开了所有的亲人,这十几年间都经历了什么?苦难多还是快乐多?只怪自己无能,没有创造良好的生活环境,才迫使石秀秀抱着儿子逃离自己。
好在儿子长大了,长成了一个男子汉。他宽慰地笑道:“你给老爸的这份见面礼,还真不一般。”
沙洲难为情地笑了。
沙柳上下打量着沙洲,连声感叹:“像,太像了,跟你爸年轻时一模一样。真不容易,你爸想你都快想疯了。”
沙万里告诉沙洲,她是姑姑。沙洲叫了一声姑。沙柳替沙万里也是替自己问:“这些年你妈是一个人过,还是另外有家?”
沙洲小声回答:“那个男人去年死了。”
沙柳跟沙万里相互对视了一眼。沙柳目光一沉心里一松,原来她是嫁过男人的沙万里目光一沉心里一紧,苦命的女人,也是她自找的。
他问沙洲:“你在工地上打工?”
沙洲说是,又说:“那几间活动板房是我妈的小吃部,你还让不让盖了?”
沙万里说:“房头有块空地,在那盖,原先那地方地里有葡萄苗。”
沙洲说:“工地上有不少事,我妈的小吃部也得赶快盖起来。”
沙万里松开儿子的手:“你忙去,先把工辞了,再告诉你妈,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沙洲疑惑地看着父亲,略显不安地走出病房。
沙万里调快了输液的速度,沙柳给调整过来:“护士说滴快了刺激胃,儿子都来认你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吃过午饭输完液,沙万里不肯住院坚持回家,沙柳问回哪个家?沙万里说好像我有十个八个家似的。沙柳说十个八个倒没有,两个家还是有把握的。
沙万里赶紧闭嘴,继续说下去只会没完没了,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
出了医院回到老房子,房子的东侧横着建好了活动板房,与老房子形成字形。墙板上贴着“大盘子”“物美价廉”几个字,石秀秀正在里面忙活。
沙万里停下脚步远远地望着,沙柳把他拉回家:“你头上有伤不能受风。”
沙柳进屋收拾起自己和女儿的衣物,嘴里嘟囔着:“你还挺有预见性的,一大早就撵我们娘俩回楼上。”
沙万里说:“看看庄海再看看沙洲,不念书哪有出息?闺女的学习真是耽误不得。”
沙万里开车把沙柳送回楼房,找出石秀秀当年用过的帆布旅行袋,拎起来急火火地下楼。
沙柳一言不发地看着沙万里走出家门,重重地往床上一坐,这是要重温旧梦还是破镜重圆?
别看沙万里平时嘻嘻哈哈很少提起往事,可她知道他心里一直惦念着石秀秀。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放在眼下未必是个好事。即使石秀秀真的是跟人跑了,他也不会太记恨,就像不会记恨自己把他扔在大漠里一样。
沙柳心烦意乱坐立不安,想来想去给庄海打电话,把自己的顾虑讲给儿子听。
庄海劝她:“你应该相信舅舅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最好别干预别乱发表意见,应该相信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老实在家照顾好妹妹就行了。”
是啊,还有个闺女沙沙响,有什么好担心的?还是当初姑姑的眼光长远些。
沙万里驱车回到老房子,把车停在院门口,拎着帆布旅行袋走进活动板房。保存这么多年的想念和伤痛,连同完好无缺的衣物,该物归原主了。
石秀秀正在厨房里洗菜,听见门响探头一看是沙万里,浑身一激灵,赶忙不声不响地缩回头。
沙万里找张桌子坐下,把旅行袋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喊了一声:“老板娘。”
厨房里只有哗啦哗啦的水声,没人应声也没人出来。沙万里大喊了一声:“石秀秀。”
石秀秀低眉顺眼地走出来,两只水淋淋的手,在腰间的围裙上反复擦拭着。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战战兢兢地站在沙万里的面前。
沙万里觉得可气可笑又可怜,自下而上地盯着石秀秀的眼睛说:“开饭店的,是不是应该主动热情地招待客人啊?”
石秀秀抬起头,倔强地说:“你想打打想骂骂,用不着挖苦人。”
沙万里冷笑了一声:“你当年是被我打跑的还是被我骂跑的?”重重地一拍身边的旅行袋,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以前穿过的衣服用过的东西我保存了这么多年,就为了打你骂你?”
石秀秀扑簌簌地掉下泪来,不擦也不言语,只管流泪。
沙万里最见不得她流泪的样子,以前是现在也是,心里不禁轻叹一声,我这是干什么?是兴师问罪还是讨要说法?
石砬子那个在暴雨中孤独无助呼天喊地的小女孩冒险跟着他走进荒漠,因思念亲人而失声痛哭的小女孩终于跟他睡在一铺炕上,幸福的藏在被窝里嘤嘤啜泣的小女孩,她一生流的眼泪够多了。
每一次流泪都让他心痛不已,何苦再让她继续流泪难上加难?他控制住愤怒的情绪,平和地说:“我饿了,来盘土豆丝炒鸡蛋。”
每年的春季青黄不接,沙里屯人除了咸菜就是土豆,土豆丝炒鸡蛋是饭桌上最难得的好菜。
石秀秀刀工不错,土豆丝切得又细又均匀,打上几个鸡蛋搅拌开,用猪大油一炒,又脆又香。
那时候,他常常夸她炒菜好吃,比娘做的还好吃,每夸一次她就像被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会更加卖力地做好一切。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想起了这道很久没有吃过的菜。
石秀秀抹着眼泪走进厨房,沙万里起身跟了进去。
厨房简陋而狭小。一个铁管焊成的灶台,两个锈迹斑斑的液化气罐,三个装满水的白色大塑料桶,墙壁上安装了一个换气扇,沾满了油污。
石秀秀洗了两个土豆一刀一刀地切,手有些抖,土豆丝粗细不均。
沙万里站在她的身旁看了一会儿,知道她这是心里紧张,见厨房的另一侧也开个小门,便推门进去。
跟厨房一般大小的房间,只有一扇不大的窗户。靠墙竖着一张双层铁床,铺着稻草垫子,放着两个还没打开的行李包,地上摆着几只装满杂物的纸箱木箱,该是她母子俩栖身的地方。
没有一丝热乎气,冷气袭人,白天都这样阴冷,到了晚上便可想而知。这些年母子俩过着怎样艰辛的日子,硬是把一个小女人磨成了无所不能?
沙万里四下捕捉母子俩生活的痕迹和气息,心早已凉了半截。
石秀秀端着一盘土豆丝炒鸡蛋走进来,沙万里接过尝了一口,朝她点点头赞赏着:“还是过去的那个味道,一点都没变。”
石秀秀递过一个馒头说:“我好久没炒这个菜了。”
沙万里接过大口吃着,看来她还没有完全忘记过去。
石秀秀不眨眼睛地看着沙万里狼吞虎咽的吃相,久远的满足感又盈满心头,她鼓足了勇气问:“爹和娘呢?”
沙万里抬头看了她一眼,埋头继续吃:“爹娘还在沙里屯。”
石秀秀说:“我想见见爹娘。”
心中虽有猜疑,可也不敢多问。
沙万里把吃光的盘子递给她,淡淡地说:“以后再说吧。”
外面的屋子里,有人喊石秀秀。石秀秀答应了一声,颇为自豪得意地悄声告诉沙万里:“这人是田大山,是沙洲的老板,有可能跟咱们结亲家。”
田大山得知沙洲找到了亲生父亲,并要辞去工地上的工作,特地跑来找石秀秀问问情况。见石秀秀和一个男人一同从里屋走出来,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分,向沙万里伸过手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沙洲的父亲。”
沙万里握着对方的手说:“谢谢田老板对他们母子俩的照顾。”
田大山哈哈一笑:“我算哪门子的老板,也是给人提鞋打工讨口饭吃。”
沙万里回头吩咐石秀秀:“炒几个菜,我们兄弟喝几杯。”
落了座,田大山开门见山:“沙洲跟着我干得好好的,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更好的安排。”
沙万里看出这个人独断专行惯了,但失散了十几年的儿子的出路,还容不得别人插手,他说:“想继续读书考大学是最好不过的,不愿读书先跟我种一年地再说。”
田大山不屑地摆摆手:“那还不如跟着我干。”
沙万里耐心地说:“这孩子太野了,心里没有根。跟土地打打交道磨磨他的性子,脚板上踩着泥土心里会生根。心里没根的人,干什么也不会踏实。”
“年轻人不野还配叫年轻人?”田大山很是吃惊地看着沙万里。
他不大相信这套嗑是一个老农的肺腑之言,难道还没吃够土地的苦头?尽管他不得不承认这番话有一定的道理,可还是愤愤地说:“我们这些南跑北奔四海为家的人,如果不是有家乡的土地拴着拽着,倒是无牵无挂自由自在,土地带给我们什么?是贫穷劳累愚昧落后和低人一等,是看不到希望又一年年盼着望着,苦熬了一辈子最终埋到土里。就像你说的,这回踏实了。”
田大山的愤怒,来自他在田家坳的失败。起初工程队干得好好的,虽说规模不大,发展起来还是有前途的,偏偏鬼使神差地解散工程队,跑回田家坳竞选村长、开煤窑,结果身败名裂。
沙万里说:“人都是吃土长大的。我娘说我小时候吃炕墙土,把炕墙抠了好几个坑。沙洲会爬的时候也抠炕墙,手指捏着土渣往嘴里送,一直到一岁半才不吃土。”
田大山嘲讽道:“怪不得你们北方人都长得高大威猛,原来是吃土长大的。我们南方没有土炕,吃不到炕墙土,不也活得好好的?”
沙万里并不在意:“我们吃到嘴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土里长出来的?换句话说,还不就是吃土?”
同是农民出身却话不投机,自己的一番苦心白费了,田大山显得极为失落和不耐烦:“你是沙洲的父亲,怎么安排是你的权利,我一个外人瞎操什么心?”
恰好沙洲走了进来,他抓住沙洲没好气地问:“你是跟你爸种地还是继续跟着我干?”
沙万里也紧跟了一句:“不打算继续读书了?”
沙洲还不知道这是为他争吵,依着自己的本意说:“书本扔了很长时间了,跟着田叔干也挺好的。”
自己中途退学,田小霞也跟着离开校门,在县城的一家超市打工。如果自己在这边重返校门,让她怎么办?
田大山如释重负,双手一摊地对沙万里说:“你看看,这可是你儿子自己的选择。”
石秀秀端着两盘菜放到桌子上,让沙洲去拿酒,背着田大山朝沙万里直眨眼睛。沙万里看明白了,这是提醒自己考虑考虑田大山的另一重特殊身份。
为了顾及儿子的感受,他息事宁人地说:“那就尊重孩子自己的主张。”
几杯酒下肚,两个人倒还投缘。趁着沙洲去厨房帮忙身边没人,田大山比较客观地,把石秀秀母子俩在田家坳的生活状况告诉了沙万里,最后强调了一句:“这是个特殊情况,你不能怨恨石秀秀,把责任推到她一人身上。”
沙万里沉寂了很长时间,之后平静地说:“我谁都不恨。”
田大山端起酒杯跟沙万里一碰:“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咱哥俩对脾气,儿女们的事我不干涉。”
田大山走后,有民工陆续地进来吃饭。个个蓬头垢面胡子拉渣,破旧的衣服上沾满灰浆和尘土,吃的也极为简单,不过一饭一菜,顶多加一瓶啤酒。
沙万里谦和地端菜倒水,招待这些跟自己同根不同命的老少爷们,偶尔讲个笑话逗大家开怀一笑。
石秀秀和沙洲在厨房里忙活,沙万里厚实的笑声话语,让母子俩感到无比的踏实安宁。
忙到晚上八点多钟,吃饭的人渐渐地稀少,沙万里对沙洲说:“我先回去烧炕,你跟你妈忙完了回家去。”
沙万里背起石秀秀的帆布旅行袋,走出小吃部,顺着院墙往家走。星空清冷而遥远,一排排路灯,像田埂边单行种植的稀疏的红高粱,界限分明地把城市分割出不同形状的田快。
灯光明亮繁杂的,如同一片片正在开花拔节的芝麻地,灯光稀少的,则像只有几处窝棚的荒山秃岭。
自家的小院和葡萄园,是身处群山之中的一小块平地,寂静的似乎能听到埋在土里的葡萄藤,伸展藤条的咯吱咯吱声。
暖风在暗夜里无声地流动,空气中飘忽着枯草败叶混合着泥土腐烂后微臭而香的温和气息,混杂着一丝丝河水的清凉腥气。
沙万里深吸了几口气,品尝着阳光泥土和水共同酿造出的微妙味道,五脏六腑为之清澈透亮。他进家把帆布旅行袋放在炕上,添了半锅水蹲在灶前烧火,葡萄藤燃烧后强劲的火苗,迅速地升高了屋里的温度。
沙洲走进家,为难地对沙万里说:“我妈不肯来。”
沙万里兑好了两盆热水,洗了一盘苹果,打开电视对沙洲说:“你先洗洗头烫烫脚,我去叫你妈。”
沙万里回到小吃部。石秀秀正在收拾桌子,她知道沙万里的来意,低着头说:“我不去。”
沙万里微笑着伸出手,半途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在那颗小脑袋瓜上,轻轻地揉了揉,手感有些陌生僵硬。
这一揉可把石秀秀的眼泪揉出来了,成串地溅落在桌面上。头顶上的那只大手让她颤抖不已,她多想趴在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宣泄积郁在胸的想念和悔恨。
可那宽阔温暖的怀抱,已不再属于她,她只能狠狠地擦拭着桌子。
沙万里心里一酸,多少复杂的情感齐涌心头,夺下她手中抹布说:“不管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我不会让你再受苦。”
抓住她的手,不容分说地拉回家,就像当年拉着她的手走进沙里屯那样,走进家门才松开手,让她没有丝毫抗拒的余地。
当着儿子的面,沙万里端来洗头水,让石秀秀洗去头上的油烟味端来洗脚水,让石秀秀泡脚解乏倒水递毛巾,劝到炕上坐下递上苹果,拿出两床被褥放到炕头焐热。
忙完了这些,找出当年从沙里屯带走的老相框,指着相片告诉沙洲,这是爷爷这是奶奶,这是你周岁时的全家福。
沙洲突然问了一句:“怎么不把爷爷奶奶领来?”
他是从母亲的口中得知,爷爷和奶奶还在沙里屯。
沙万里看了石秀秀一眼,见她睁大了眼睛也在期待着,只好说出实情:“你爷爷奶奶已经过世,埋在沙里屯。”
“娘啊!”石秀秀叫喊了一声,背过身去朝向窗户,双手捂着脸抽泣,压抑着内心的悲痛。
沙万里拍拍她的后背说:“娘在临走前,嘱咐我一定要找到你们娘俩,娘泉下有知一定会高兴的。”
石秀秀转身捧着老相框,泪眼婆娑地端详着爹和娘的遗容。心中一阵阵悲苦,再也没有人把自己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了。
沙万里看了一下时间,已过了二十二点,想到家中会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便起身说:“我先回去,你们娘俩早点休息,我会安排好你们以后的生活。”
回到回迁楼的家中,沙柳还没睡,躺在被窝里看电视,见他回来也不言语。
沙万里自己找话说:“闺女睡了?”
沙柳说:“睡了。她想去认哥哥,我没让,你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了,她去凑哪门子的趣。”忍不住又嬉笑了一声:“这回咱家可热闹了。”
沙万里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靠在床头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轻易不叹气,故意叹气是让沙柳觉得他心里很愁很烦,这样才会激起她的同情心而不会胡思乱想。
果然,沙柳起身说:“你愁什么?我都替你想好了,有套房子租期快到了,到时候留给沙洲住,其实还不就是给她石秀秀住?便宜她了。”
沙万里把沙柳搂进怀里,手上有了动作:“我替沙洲谢谢你,够敞亮。”
沙柳按住他的手,心思显然没在那上面:“好歹我是沙洲的姑姑,也算是半个妈。只是两个儿子,咱俩的负担可就重了,你说庄海的房子还给不给他买?”
沙万里随即明白了沙柳的心结在这儿,正色道:“你能把沙洲当儿,我就不能把庄海当成自己亲生的?咱俩从小尿尿和泥玩,现在睡一个被窝,你不知道我还是我不知道你?”
沙柳放宽心了,暗笑自己小心眼,嬉皮笑脸起来:“我当然了解你,两个女人都舍不得打一巴掌,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得劲儿?要不我还给你当姐,你们一家三口团圆?”
沙万里说:“你先问问闺女同不同意。”
沙柳说:“幸好还有个闺女。你没问问她,当年为什么抱着沙洲跑了?”
沙万里把田大山告诉他的,有关石秀秀和田二宝的情况述说了一遍。沙柳想想跟自己狠心把沙万里扔在荒漠里,境况毕竟有所不同,不禁长吁短叹:“当年你要是早一点来这边找我,哪有后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往事被两个人重新咀嚼了一遍,有那么多的可能,也有那么多的不可能。时光改变了沙里屯和五垄地,也改变了每个人的生活轨迹。
庄海得知舅舅找到了亲生儿子,特意在双休日赶回家祝贺。沙柳拿出当家女人的气魄,让沙万里把石秀秀和沙洲一同接来吃个团圆饭。
石秀秀不想也不愿去,沙万里连哄带劝。沙洲也说:“你是我妈,我能去的地方你就能去。”
来是来了,看到三个孩子围着沙万里有说有笑,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石秀秀脸上的表情就很木,浑身不自在。
在这种场合,沙柳表现出她爽朗的的一面,主动邀请石秀秀进厨房:“你给我打打下手,让他们爷四个闹去。”
女人们在厨房里忙碌,总能找到共同的话题。从炒菜做饭聊到各自的儿子,石秀秀少了一些拘谨,坦诚地说:“我把儿子带大,交还给他爸,再不图什么了。”
沙柳听着舒坦,想想也怪可怜的又热心起来:“儿子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们有现成的房子。你还年轻,有合适的再成个家。我也守过寡,知道守寡的日子不好过,以后我替你踅摸踅摸。”
石秀秀看出来,沙柳能把她当姐妹,却不能容她沾沙万里一点边。这就是万里说的安排好她以后的生活?原来人家两口子早就串通好了,这样也好,大家都省心,不自然地笑了笑,继续埋头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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