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海底

就像掉进无底的深渊一样，耳旁震耳欲聋的风声咆哮着，光影飞掠中。在让人头晕目眩的离心力和引力中，吉尔伯特拼尽全力地几次睁眼，瞥见的却是黑色空洞一般的巨大满月，和脚下飞快掠过的黑漆漆一片的崇山峻岭。
奇诡无比的异界景色，吓坏了年仅十二的吉尔伯特。他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止不住地抖动着，眼角都有点点泪花泛出。心中疯狂地默默祈祷着。
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旅程，却给了吉尔伯特度日如年之感。经历了连番惊吓的身心，更是如筛子般抖动个不停。最终，在某个地面泛着水波般光纹，视野却十分昏暗的未知角落，吉尔伯特被凭空出现的裂缝“吐”了出来。
“啊啊啊！”被从离地还有三米多高的地方，直直向斜上方抛出，吉尔伯特在空中吓得哇哇大叫，胡乱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些什么。但他的双眼，在这光线暗淡的环境下，只能看到一片片本体不明的黑影和飞快闪过的水光波纹。
注定徒劳的挣扎。
死命般地闭紧双眼，咬住牙齿，用双手抱头并蜷缩起身体做好保护。得益于父亲从小喜欢乱抛孩子的“好习惯”，吉尔伯特无师自通地领悟了减弱坠落伤害的方法。
就在他的脸与地面近在咫尺时，一种无形的力量轻轻托起他。明明是在干燥的空气中，却给他一股宛若在水中时受到的浮力，直至吉尔伯特稳稳地踩在光滑的地面上。
“呼……以为差点又要死了！感谢风暴之主的保佑。”双腿还直打圈，吉尔伯特落地时甚至吓得差点直接坐在地上。“真是奇迹啊！”
“没想到，遇到这么多危险竟然没出事，我运气还蛮不错啊。话说这里是什么鬼地方？黑路咕咚地什么都看不见！”望着眼前疑似大厅某个角落的地方，吉尔伯特对这完全陌生的环境，感到戒备和危险的同时，心中也开始升起了一丝混杂着不安的好奇心。
“咕噜。”暗中咽了口吐沫，他手扶着墙，挑有明亮波纹的地方向前走去。一路上，随着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发现掌中所触及的墙壁，均雕刻着内容不一的壁画。有许多小人一起狩猎的、围绕着一个大号火炎手拉手围成一圈的、和修建体积十分庞大的巨大雕像的，具有各种各样内容丰富的题材。
只是这些带着种原始美感的简单壁画，大多因时间流逝，失去了往日的光辉。大片的剥落和裂痕，细节处的颜色也因氧化和风蚀，难以看出原本的模样。唯有遗留在此地的，蕴含深奥雕刻手法和技巧的遗迹，诉说着这失落文明的点滴。
随着少年不算慢的步行速度，很快他来到了最近的一个岔路口。
站在路口前投射下的波纹的幽光中。一个偶然的发现，让吉尔伯特嘴角一抽，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只见从这比他双臂伸展开还要略宽的“窗口”中，从下向上望去，透过棚顶不知什么材质的窗户，是一片深沉的给他别扭差异感的黑色——绝对不是夜晚天空那安宁寂静的黑色。
而随着一束不知从何处透射过来的青色冷光里，那快速游过，却被少年幸运地发现的丑陋怪鱼的出现，一切昭然若揭。
“……鱼都有了！难道我这是在海底吗？！！”内心被这骇人事实剧烈冲击。然而这对一个出身卑微的孩子，究竟是幸运还是厄运，却不能轻易下结论。
呆了半响，望着眼前透明漩涡无声地旋转着的，嗯，姑且称之为“门”的路口尽头？吉尔伯特感觉这一切都仿佛做梦一般，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
“真是……究竟想玩弄我到何时啊！”
“我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信的也是暴风之主那个成天就只会咕咕咕，除了能当地图炮使外，从来没什么存在感的神明。”攥紧两个小拳头，小小的身体里，一个真实而普通的灵魂，正在向捉弄人般带他到这“海底废墟”的某个存在，发出不满和反抗的宣言。
“但我好歹是跟妈妈读过书的哇！虽然巨人语因为讨厌背单词，只会个皮毛；数学也刚学到百位以内加减……不要小看人啊混蛋！”
暴躁地踢开地上的小石子。看到石子穿过那漩涡后突然消失的情况，吉尔伯特凭着心中一口闷气，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笔直冲向了那波澜未消的“门”，没入其中。
大厅再度恢复了仿佛恒远不变的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