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腿疾

自去年褚元勋在狩猎场遇袭伤了双腿之后，他变得志气消沉，大多时间都一个人待在华松院的书房里，闭不见人。就连大夫人和褚母来了，都不一定能见到他。
“世子爷他，唉......”小厮答道，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世子爷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除了每天喝药的时候书房门才会打开。”
“我进去看看。”褚明珠只淡淡道。
穿过一道长长的抄手走廊，到了后院书房，褚元勋的贴身小厮苍术正在外守着，见褚明珠来了，忙行礼，道，“见过大小姐。”
“把门打开。”褚明珠吩咐道。
“这……”苍术露出犹豫的表情来，为难道，“大小姐，不是小的不听大小姐的吩咐，而是大少爷从里面把门锁住了，他吩咐不准让人进去……”
“那就把门撞开，一切有我担着。”褚明珠叹了一口气，道。
“是。”说罢，苍术正要去撞门，只见吱呀一声，门开了，便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锦袍少年面对着他们。褚元勋长袍似雪，身上飘散出淡淡的药味，皮肤苍白，身形消瘦，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他面上清瘦，一双眼睛淡淡的看过来，见了褚明珠，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来，道，“妹妹，你来了。”
褚明珠一个人走了进去，关上门，留下其他人在外守着，她道，“哥哥，你不要总是把自己关起来。”
褚明珠回想前世没能在死前让哥哥站起来，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原本被父亲和祖母寄予厚望的哥哥突然在秋狩受伤，被太医宣布不能再站立起来行走。这件事给了大房一个沉重的打击。当时大夫人哭晕了过去，而褚元勋自此一直意志消沉，整个人几乎毫无斗志。
按照宗法，爵位不能由一个站不起来的人继承，褚元勋的世子之位岌岌可危。前世段姨娘欺骗她，曾对褚明珠说，她求了褚母保住大少爷的世子之位，而褚母也答应了，说就算大少爷腿不好，将来府里的一切还是由大少爷继承。
前世褚明珠信以为真，对段姨娘万分感激，更加信任她。可后来褚明珠才知道，褚元勋的腿一直不见好就是段姨娘害得。等后来楮斯容溺亡，二夫人白氏上蹿下跳想要改立她的儿子来当世子，却一直没能得逞，是因为褚元勋曾是宫中十二皇子的伴读，十二皇子在御前为他进言，成帝下了口谕，说镇国公府的世子之位不得轻易换动，这才使褚威朗没有请旨改立世子。
褚威朗没有其他庶子，只有两个嫡子，没了楮斯容便就剩一个儿子。比起隔房的侄子，他自然希望爵位由自己的儿子继承，便也揣着明白装糊涂，从不提改立世子的事。
“大哥，”褚明珠看着面前死一般寂静的少年，眼中泛起泪意，轻声唤道，“自出事你就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今天我若不来找你，你也会和平常一样，把自己关在这里不出门吧。”
“呵……”褚元勋苍白无血的脸上尽是颓废，道，“妹妹，我已经成了个废人了。你说，我还出去晦人眼睛作甚？”
“谁说你是废人！”褚明珠反驳道，她抑制不住心中的难过，脸上淌下热泪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道，“给你看病的不过是个太医，他说的话，算什么数！找遍齐朝，找遍天下，就能找到人治好你的腿，让你站起来。你忽的说这些丧气话，就不怕母亲和祖母听到了。伤了她们的心吗？”
提及母亲和祖母，褚元勋俊美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苦笑，却不再说话，只轻轻转动轮椅转了过去，背对着她，道，“妹妹，我这辈子算是废了，以后大房的门户就要靠你和三弟撑起来，母亲和祖母那儿……你多多宽慰她们吧。至于父亲，反正有三弟在，我当不了这个世子，就换了三弟来当吧。”
“古时有孙膑被人挖去膝盖，永远都不能站立，可他还是写了孙子兵法名扬天下，受世人敬仰。哥哥你的腿，比起他来已经好了太多，你的腿筋断了，总能有接上去的那一天。你堂堂男儿，怎么能自暴自弃，认定自己是废人呢？”
是啊，难道他腿废了，再也站不起来了，就要废人般的活下去吗？听了褚明珠的一番话，褚元勋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
见状，褚明珠心知不可太过着急，只道，“妹妹言尽于此，希望哥哥能细想我说的话。哥哥的腿，我定会找遍天下名医为哥哥诊治，定会让哥哥恢复如初。”
其实褚明珠没有说的是，前世若不是有段氏母女从中作梗，她又早死，褚元勋的腿早就能够完全恢复，行走如初。
前世为了治愈褚元勋的腿，她十三岁开始苦读医书，略通医术。嫁给齐煊后她更是遇到了齐朝赫赫有名的神医罗郢，这位神医常年累月在外游历，行踪不定，前世碰到这位神医实数机缘巧合。罗神医曾在前世为褚元勋进行过多次诊断，在他的医治下，褚元勋甚至能够渐渐控制腿动弹，有次差一点就站起来了。
齐煊此人戒心极重，为了防止敌人在他生病时对他下手，每每身体不适时，无论是宫中太医，还是归到他手下民间名医为他看病，都有诸多防范，极为不便。她苦学医术，除了是为了治好兄长的腿，也是为了帮到齐煊。
成为慎王妃后，为了让齐煊安心养病，她堂堂一个王妃，抛却王妃的尊严和体面，每天不辞辛劳跟着罗郢上山采药，张罗医馆，任劳任怨照顾着医馆众人的生活起居，只为能帮到自己的兄长和心爱之人，她吃了不少苦处。后来在她的努力下，罗郢终于被她的诚心所打动，收了她当关门弟子。从此她开始了更为辛苦的学医经历，她也得以习得了一手医术，为齐煊操劳着后宅，成为他的贤内助。
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直到死时才知道，他从来没有感激她的付出，而是对她一颗真心视而不见，对她弃之如敝履，反而爱极了褚柔嘉的虚情假意，视她为心上人，掌中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