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英舒润苗

因着余县令那腐皮一千斤，肉酱一百罐，挂面五百斤，宝膏一百瓶的订单，程泽裕要买头猪杀，家里很轻松的就同意了，毕竟一百罐的肉酱需要用到的猪肉不少。腐皮作坊把腐皮快准备好了，作坊里挂面是有存货的，宝膏也有存货，就这个肉酱要现熬，等拉来香菇，这两天就要熬肉酱了。
听说程家要买猪杀猪，村里的后生们来劲了。不就是杀猪嘛，羊都能杀，这猪肯定也是能杀的。比较懂行情的杨老爹带着程泽裕赶着牛车去镇子的行市里买了头大黑猪拉了回来，还顺便借了聂屠夫家一口现在不用的空闲大铁锅，在程家东边的空地上现搭了个灶商量怎么杀猪。
杨贵磨刀，小满烧水，程泽武在猪的脖子那儿来回的比划着刀子从哪里进去比较好，周根提醒拿个盆来接猪血，程泽裕答应一声去提了个大瓦盆回来。
水烧好了，几个人按猪腿的，拉猪尾巴的，攥着猪耳朵的，程泽武有点手抖的握着磨得锋利的刀子猛扎进了嗷嗷叫的猪脖子里，半晌不敢动了。
“怎么了？怎么了？泽武兄弟你抽刀呀。”周根在后面拉着猪尾巴，看不见程泽武有点忐忑的表情。
“周根哥，没出血。”程泽武也是第一次杀猪，没经验着呢。听见问，头都不回的跟周根说话。
“没事，你把刀抽出来就出血了。”这是杨贵的声音，他在程泽武身边攥着猪耳朵呢。
“不行，不行，这捆猪蹄的绳子开了。”于小满按着两条猪后腿大喊，已经晚了程泽武抽出了刀子，挨了一刀的大黑猪吃疼，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挣脱了四个大汉起身就往程家院墙上撞。
“真丫头，快闪开。”程泽武握着手中一点血都没有的刀跟在后面追，那大黑猪撞的方向就是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元真。
唉呀妈呀，这挨了一刀还能跑，也真是神了，元真心里正琢磨往左还是往右跑呢，在她身边的程泽裕把她抱了起来，那大黑猪调转了方向往村里跑了。
快追猪，快点追，几个人边喊边跟在后面追，可是这拼了命的猪哪有那么好追的呀，它一鼓作气的跑到了腐皮作坊的门口，回头站住不动鼻子里不停的喷气恶狠狠的看着追它的人。
“不能让它跑进作坊，会把防尘架子撞倒的。”元真跟在叔叔伯伯的后面扯着嗓子喊。
“捆着蹄子怎么还能让它给跑了？”元双刚去家里拿东西了，没看到猪被捅了一刀的情景。
作坊里的人听到动静都跑出来看热闹，那猪就站在那不动，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几个汉子就慢慢的向前围拢，缩小包围圈，想一举拿下它。可猪也不傻，看着南边没有人拦它，转身就往南跑去了，跃过了云溪又站在溪边往这边观望，能看见猪脖子被捅的那块慢慢渗出了血迹，血越流越多，顺着猪脖子流到猪腹部往下滴答。
几个汉子又向溪边靠拢，不过这回就困难多了，隔着云溪，南边就是树林子，猪要是跑进了树林子里可就难抓了，更何况再往南就是庄稼地了，这发疯的猪跑进地里肯定会破坏些庄稼的。
正愁着呢，去山里拉香菇的刘辉和樊纾到了。听说要抓猪，刘辉摇摇头示意树林里不好抓，让大家都安静，他自己一个健步轻巧的跃过了云溪，取下了身上的弓箭，瞄准了大黑猪。
那猪一看势头不对马上掉头往树林里钻，刘辉几下爬上了身旁的大树，又搭弓箭对准了在树林里疯跑的大黑猪，箭落猪倒，人群发出了喝彩声，程家小姐俩更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大表舅，太帅了，太威风了，元真更是情不自禁的跳起来鼓起了掌。
几个汉子把那大黑猪好不容易的捆好用根木棒给抬回来了，也不用放血了，直接热水烫猪毛吧。等把一头大猪全部清理好，太阳都到西边了，几个汉子洗了手凑在一起不禁点头夸奖起了镇上的聂屠夫，不容易啊，听说他可都是一个人杀猪杀羊的。
“一回生二回熟嘛，这次杀的不好，下次你们就知道套路了。往后村里再买猪杀你们继续动手就行了。”于老爹一手叉腰一手摸着短胡给小年轻们打气。
“叔，这可真吓人。刀子都进去了，它还能爬起来跑了半天。”杨贵不可思议的直摇头。
“这东西本来就没有羊温顺，下次你们捆的紧点就行了。”程老爹也在安慰这些小年轻们。
爷几个正在说话，娘几个在院子里看着分解好的猪肉，大案板上摆了一个大猪头，两大扇子肉，四只猪蹄子，一根猪尾巴还有一堆骨头和内脏。
“你们妯娌俩把肉切了，多做几个菜，让老少爷们都来尝尝。我把内脏端去东边的溪水里清洗，程玉用你三哥说的法子把猪板油熬出来。”刘氏安排着，自己动手把装着内脏的盆端起来往距离家最远的东边溪水去了，走的时候拿走了家里的碱面碗和一小坛子醋。
看来奶奶是知道怎么处理这些内脏的，这个朝代的人喜欢吃羊肉，羊杂汤县城就有卖的，看来不用自己费事教她们怎么处理内脏了。元真又望了望那刮了猪毛但还不是很干净的猪蹄子犯难了，那么费工夫一次也不能就卤二个前蹄子吧，要是靠自己家杀猪攒猪蹄子那一天至少要杀好几头猪才行，这太不现实了，看来还是要去聂屠夫那告诉他帮忙给攒猪蹄子。
不过元真还是在心里悄悄划拉了个账，买猪回来自家杀还是挺划算的，这头猪足有一百五十斤，居然只花了一两一钱银子，平均下来价格可比肉摊子上卖的便宜多了，还能落下不少其它的杂货，全家和村里都能吃个痛快。往后要是肉酱卖的多，买猪杀还是很有必要的。
划拉完了账，元真跑去前院看姑姑在熬宝膏的屋里熬猪板油。用水熬油的方法也是元真跟程泽裕说的，因为她看娘亲熬油是用小火在锅里炸的，别的什么也不加，就放一把盐进去。虽说也出油可是稍微带了些猪板油的异味，炸出来的油也黑乎乎的不好看。
这头猪又肥又大，板油就有很多，程玉系了围裙想把猪大油全部切成小丁，正握着刀在案板上奋斗呢。
元真跑过去坐在烧火的凳子上给姑姑出主意，“姑姑，你可以先切一部分在锅里熬着，我给你烧火。熬的过程中，你再切剩下的猪油就行了。”
“是啊，我怎么没想起来。”程玉觉得侄女的主意很好，忙往锅里添水，把已经切好的猪油放进去，又自己拿火石给侄女点好火让她慢慢的烧着。没办法，谁让元真到现在也没研究会怎么用那个破火石呢。
先在加了一点白酒的热水里把猪板油反复焯水二遍，这样可以去掉猪板油中的血和杂质。接着在锅里加入少量的水烧开放入猪板油熬制，这个时候因为水蒸气的原因，锅里会升起很多的白雾，熬下来的油也是乳白色的。过了一会，程玉用勺子舀起油看时已经变透明了。继续小火熬制一会，等锅里熬出来的油越来越多时，程玉放入切好的葱和姜片翻炒后一起熬制。这是为了去除猪板油的异味增味的，葱姜下锅，灶房里马上就有香味了。把准备放猪油的大瓦盆里洒上些盐，用笊篱压在锅里的猪板油上，再把笊篱里没有杂质的液体油用勺子舀出了放在大瓦盆里凉透凝固就成了又白又香的猪油块了。
“这是什么法子熬得猪板油，怎么这么香啊？”马二媳妇端着个高粱杆做成的馒头筐站在灶房门口凑热闹。
“就不告诉你，馋你。”程玉见是表姐问话，就笑着跟表姐逗趣。
“小丫头真会过日子，这油渣子里的油一点都不放过，还使劲的压呢。”马二媳妇看程玉虽然力气小，可依旧在案板上努力的把油渣里的油压出来，忙洗了手过来帮她压，程玉也不客气，将工具交给表姐，自己去熬另一锅猪板油了。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才把猪板油熬完。前院飘着猪板油的香味，后院飘着炖肉炒菜的香味。放学的小子们本来还很矜持的轮换着背书给程泽裕听，这会也顾不上背书了，都站在院子里直吸溜鼻子。各家的妇人们或端了主食或端了菜来程家一起吃晚饭，也不讲究什么，有端着碗站着吃的，有端着碗蹲在地上吃的，孩子们全部围着小桌子站了一圈，长辈们坐在高一些的四方桌上就着肉菜在喝樊家提来的酒，好不热闹。
虽然放了盐，但为了让猪油迅速凝固还不会因为天气热而加速变质，元真让程泽裕把盛猪板油的大瓦盆盖好盖子，放在另一个加了清凉溪水的大瓦盆上。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猪油真的凝固了，白白的好几大盆底。
郭氏看着这么好的猪油直说可以切成块送去冯春娘的摊位上卖，宋氏也说可以，反正家里这次的猪油太多了吃不完天热了会坏。可是马二给冯春娘送货是一大早上，这会都到县城了。
程泽裕嘿嘿一笑，“没人送我可以送啊！我赶着马车去，正好去书院看看先生们。”
听他这么一说，家里就收拾了，郭氏小心翼翼的把凝固好的猪油平均的切成块放进二个大瓦盆里，又算了算一块要卖多少钱才好。最后说家里给冯春娘二块五文钱，她一块卖三文钱就行，二块赚一文钱。元真数了下，那切好的猪油足有三十块，如果一天都能卖出去冯春娘也能赚个十几文的。
程泽裕去县城肯定带着两个侄女的，元双和元真早早换了衣服和鞋子让刘辉把她们扶到马车上坐着等出发了。一路上都是鸟叫花香的，没一会就看到了魏县的东城门。
“三叔，真的跟以前不一样啦！”元真坐在车上直起腰四处张望，以前坑坑洼洼的路平整了许多，路上没了家畜的粪便，也没了挡路的车辆，副街的店铺伙计们热情洋溢的招呼客人，不像从前死气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