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给他个狠的

以山脉为筋，以川流为骨，化大地而成阵图。这一从下而上的招法有个名堂，叫做“掌中阵”。
此时与应伯爵向抗的并非一人，而是蒙烟与柳宗元两位同时出手、合力而为。
当初郝仁破出牢笼，与吴田虎不期而遇，对方所用的也是此法。只是吴田虎那一掌看似随意，自将大山广川融入于掌心。蒙烟与柳宗元却须得作一番准备，不能无中生有，而是借助山川之力画下阵图。
两位合体境高人合力出手，剩下的五名返虚境的弟子自知难以插手，便在旁掠阵，趁机救出星斗门众人。
不料二人合力，以有备攻无备，对上的又是分心去保护同门晚辈的应伯爵，仍只是个不分胜负的局面。
阵图与云中之手尽数散去，全力以为之下，也顾不得身处其中的陈济一伙了，若非五位返虚境修士及时出手，不只是陈济，就连苍鹰也得命丧于冲击的余波中。
柳宗元暗暗咬牙，知晓修为比对方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本门的“分神入窍**”并不完整，种种攻防的手段大半残缺不全，自己这些年虽然多有所悟，走出了前辈们未曾走过的道路，但积累有限、论道法终究逊色了应伯爵一筹。
这问题在玉衡大陆封锁，晋升到返虚境以前还看不出来，此时合体期相遇，登时见到了明显的差距。
随着巨大龙爪散去，云中伸出金线，已将玄元剑派五位弟子一一卷起，拖回了云中。
接着层层白云以头顶为中心，向着四面滚滚翻涌，铺满了整个天空，有一对金色的眼珠在云中闪现，发出了仿佛闪电的光芒，那是云龙剑主应伯爵投下目光。
虽只是注视，却已有剑意及体，刺得蒙烟眉心微痛。她扭头去看自己的得意门生，问道：“可有胜算？”
柳宗元摇头不语。
蒙烟又道：“苏夫人能否对付？”
柳宗元道：“不知。但以她之剑，与我二人合力，胜算不小。若有阵法辅助，可保万无一失。”
蒙烟又对着剩余的神意门五弟子喝道：“尔等速回，将此地之事通知老祖及苏夫人，开启四重护山大阵。我与宗元全力周旋，稍后便将其引入阵中。”
说话间，空中龙爪又现，五指皆泛金光，划出好长的尾巴，似流星坠地，直向柳宗元冲来。
巨剑又自云中探首，生满铜锈的剑身一点点伸出，青色的铜锈纷纷如流水般向两边推送，露出了金黄而锋利的剑刃。
褪去的铜锈卷入云中，登时将层层叠叠的无暇而纯净的云气染成青黑，接着围绕金灿灿的剑身似漩涡般不住地旋转，最终化作青黑之光聚于剑刃。
应伯爵一声轻喝，这巨剑开天辟地般向下刺来，目标却是蒙烟。
先前的交手已使他感受到对方的实力，此时爪剑同出，分攻蒙烟、柳宗元二人。
柳宗元见状却不惊反喜，道：“师父，这厮托大，咱们正好给他个狠的！”
蒙烟羞愧道：“我有些吃力！”
话是这么说，却未见迟疑，动作不停，双手平平地举起，两袖下垂，一边成了神秘而冷漠的黑，一边成了纯净而疏远的白。
黑白二气围绕其身旋转，脚下的大地中又涌起了苍凉的阵图，山脉扭曲成圆，溪流汇聚成球。
阴阳鱼图又现。
原来继自神道宗的这“掌中阵”，既是掌法，也是阵法。
这是神意门所得的最完整的传承，也是最为厉害的传承。因其弟子长期处于一个相对较低的境界中，且功法不全登仙无望，故而十几万年来，便不断地研究着这最强一招的用法。数之不尽的后辈弟子将种种奇思妙想作了记载，蒙烟与柳宗元二人，又恰恰是集大成者。
吴田虎能将山川大陆之力融入掌中，此时的阵图却必须得依靠本身大地的力量，看似棋差一招，但阵图一成，生出的种种变化，却胜过了前者不少。倘若神道宗奇门老祖牧池在此，也难免要赞叹一声。
神意门在北州为尊，凭借的正是此法。
而玄元剑派自天元大陆而来，从未与神道宗打过交道，更不知世上有神意门这么个道统，应伯爵不查之下，漏算了。
蒙烟这一招，看似一人为之，其实使的仍旧是二人之力，虽见吃力，却与先前的出手并无不同。
柳宗元的身形却如闪电雷霆般飞上了空中，直向金色的龙爪冲去。
“咦？”藏于云端的应伯爵见得此景，知晓不妙，心念动处，一层层金色的罩子密不透光地将其围住。
龙爪收缩，将自投罗网的柳宗元一把抓住。
另一边，阴阳鱼图却旋转着上升，每转一转便削去巨剑的一寸光辉。只是片刻间，这巨剑便一寸寸地碎裂，化作点点荧光逸散。于巨剑的中央，又飞出一只小小的铜剑，周身缠绕着金色的火焰，快速向后倒飞，往云层中逃去。
云龙剑主若是全力一击，蒙烟与柳宗元二人合力也难以抵挡，此时托大，出两招分攻，却被二人集中优势力量打了个歼灭战。
龙爪上生出金光，将抓于其中的柳宗元捏成了一缕青烟。随即动作不停，化爪为掌，向着阴阳鱼图拍去。这一下力量已经不足，不为击溃对方，只给小小铜剑的逃逸争取时间。
那是“云龙剑”的本尊，不仅是剑，还合着了应伯爵的身外之身，自然不容有失。
却不料这一掌尚未抵达，那阵图便已自行溃灭，消失于无形。
接近着，先前被龙爪抛开的那一缕青烟又重新汇聚起来，凝成了柳宗元的模样。此时面色苍白，似乎受伤颇重，却不影响出手。
她右手抬起，伸出食指点住了眉心，但见神光一闪，云端的应伯爵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一招也有个名堂，叫做“神意指”，乃是元神秘法，攻的是应伯爵的神念，他先前未曾料到，登时吃亏。空中的金色龙手也步了巨剑的后尘，一寸寸地崩溃。往回倒飞的云龙剑也歪歪扭扭，好半晌才摸准了方向，嗖地一声窜入了云中。
但这一下伤着不只是应伯爵，柳宗元同样闷哼一声，凝聚起的身体又化作了青烟消散，只留下点点洒落的鲜血飘零。
蒙烟伸手，扶住了忽然在身边出现的柳宗元，却听后者吃力地喊道：“师父，乘胜追击！”
蒙烟看了看已经飞回云中的铜剑，又看了看空中重新凝气的金光、渐渐显露的龙爪。决定将这话当成弟子受伤后的胡言乱语。
她拉着柳宗元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后飞，直奔秘境的出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