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乘之道

郝仁照例在山腰的院子内，推开窗，怔怔地望着东方。
他原是喜欢看日出的。
尤其是此处，吞天蟒腹内，只有孤零零的岛、孤零零的山，四面皆是海水，没有任何事物的遮掩，也无人会在此时惊扰于他。
仍是黑夜，漫天的星光闪烁，但这将是它们在黎明前最后的挣扎，想要继续灿烂，又得等下一个天黑。一边想着，天水相接之处便出现了一抹红光，这红光生得极为突然，虽只一线，却瞬间照亮了半片天空。
景致颇为有趣，从东往西，半边的天空露出了浅蓝，点点繁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这浅蓝渐渐转深，最终是漆黑。随之是由淡而明的星光。
这是在前世无法见到的景致。有大气层散射阳光，有云霞被染成鲜红在前世，太阳尚未出头，天便已经明了，这是最基本的物理规则。
在这个时候，郝仁才会愈发地确信：太阳是假的，起码在此地，它肯定是假的，只是个拥有光与热的影子而已。
否则怎会有这样奇异的日出？否则此地大小有限，一眼能望见尽头，太阳又是从何处升起？
也仅限于此，再奇异的日出没了云彩的衬托终究无聊。这一刻，望着渐渐升起的红彤彤的太阳，又看着它一点点在红中透出金色，越来越灿烂、越来越火热，郝仁却忽然思念起了漫天的云霞，思念起记忆中的日出。
但他准备回身时，却忽然眼中一花，因为在那团强光之侧，他忽然见到了……一朵白云！
他不信邪地仔细又看。
那确是白云无疑，虽然掩盖在太阳之下，光辉将其穿透，照的它几近透明，难以分辨，但确是白云无疑！
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其实……这里有海水荡漾，有空气可供人呼吸，有云并不足以奇怪。
他奇怪的是为何先前无云，此时却又忽然有了云朵。有了第一片，是否又会生出第二片，继而生出与此地之外相同的景致？
前置条件不足，终究想不出丝毫头绪来。
最后是一声清喝将他从沉思中唤醒：“郝仁！出来！”
苏予宁站于院中，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
周身的气势未作丝毫的遮掩。
不需启用“星日之眼”，已能瞧见她周身缠绕的厚重法则，能瞧见她头顶环绕的三尺道意。她站在那里，却已非圣境时的宛如山岳，已非合体境时的顶天立地，而是仿佛微尘若隐若现，但仔细去看，又仿佛见到了行走于人间的星辰。
这是……成功合道，大乘境了？
郝仁一时间有些凌乱，他努力地去想，回忆昨日分别时苏予宁的境界，却越想越是凌乱。
是了，她昨日的状态便有些不对，似乎是合体境中期，可又无限地亲近于道意，境界飘忽不定，修为极为不稳。
但……一夜之间忽然成为大乘境，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系统之类的东西，可以随时加点，无条件晋级？
郝仁又想起了自己晋升大乘境的经历，那时有上百的鼎炉提供自己修炼的真元，仍旧不够，又引星光之力，继而吸光了轮回谷布置的种种阵法和残留的力量，吸取了吞天蟒囚于腹内未曾消化的一小半能量。
饶是如此，对于道意的感悟也非易事，花费了足足数百年的时光，方才成功合道。
这意味着，若我不是处于时光牢笼中，合道感悟一下的时间里，你恐怕已经是真仙了？
他又留意去看苏予宁的装扮。
仍旧是那身绣着金线的红袍，极为契合，再往上瞧见她束起的马尾时，心中登时有了不妙的联想。
这条简简单单、并不华丽的马尾，于她而言，是战斗专用！
这是晋升大乘境之后，迫不及待地要来教训我了？
可惜，师父你还是早了一步，我已是度过真元三劫、成功晋升大乘境中期的人物。你初入大乘，境界尚未稳定，又岂是我敌手？
原则上，我是要拒绝的，可总是这样退缩似乎也不是事，一来显得太怂，二来这位便宜师父看样子锲而不舍，总归有不得不动手的一天。
何况，她境界提升如此迅速，不趁早将其击败，万一过些日子她又来时，已经大乘境中期、后期了，甚而真仙了，岂不糟糕？
想到此处，郝仁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料苏予宁这次却不提“出手”之事了。
她缓缓向前一步，收回了周身的道意法则，气势尽没，开口道：“我原是要考较一下你的修行，看看你这些年都学了什么。但亲身晋级大乘之后，才知不同，合道之后方称大乘，到了这个境界，举手便蕴藏道义，抬足即合乎法则，再简单的道法剑术，在此境界的修士手中也有无穷无尽的威能，即便是随手一击，也非常人所能想象。”
这倒是事实，郝仁回忆自己的经历，在成功晋升大乘境之后，三德子的那二十八门坑爹道术莫名其妙地便有了新的领悟，根本不需琢磨，更不需练习，心念动处便自然而然的使出四象法身。
只听她又道：“原先的我，倒显得浅薄无知了。大乘便是大乘，有专属于自己的道。所以这考较修行之事毫无必要，你学过什么也并不重要，因为即便你我所习剑术相同，用出来的道也截然不同。”
这倒是个新奇的观点……不对，等等，同样是晋升大乘境，为何我不知这些？难道我又练了个假的大乘？
郝仁便道：“这话怎么说？”
苏予宁道：“好比我教过你飞燕法和三叠剑，但此时若是一起用出来，恐怕会有截然不同的效果。”
听着有理，却有些难以理解，难道三德子若能晋升大乘，他用出的也未必是四象法身，或者仍旧是那只嗷嗷直冲的野猪，仍旧是那匹恐怖如斯的斗气之马？
况且不同修士所合之道，难道就没有相同的么？
苏予宁投入了“师父”的身份，不厌其烦，又总结一遍，道：“大乘境的修士，已有自己的道，不需别人教导，自己所领悟的、或是所能领悟的，一定是最适合自身的道法。”
似乎有玄之又玄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一瞬间郝仁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