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月色

杜若握着母亲的手郑重地说：“母亲，若儿没事，你要相信我。”
刘敏牢牢盯着杜若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眼睛里看透她全身。继而点头道：“母亲相信你，只是你这三天被掳，旁人必然会有各种猜疑，甚至闲言碎语，这……”
“母亲！”杜若打断道，“清者自清，若儿不在乎旁人的猜疑。不信任我的人也不值得我去在乎。”
刘敏点点头道：“也是，刚才我看清宸倒是完全没有多心的样子。”
杜若撒娇道：“清宸哥哥和母亲一样，自是最维护我的。”
刘敏疼爱地抚摸着杜若的头。
……
这两日苏家的小厮日日来百盛门口探询，这日见门外停着两辆马车，店里的伙计像过年似的欢喜，一打听知道是杜若回来了，二话不说就奔回府去报信了。
苏慕羽闻言心下欢喜，今日晚膳独自小酌了两杯，饭后觉得有点晕晕的，便踱步到后园醒酒，远远看见似有个人影晃动，凝神一看不禁心中一阵紧张——她怎么到了我家园中，他忽感到心口跳动得厉害。激动间不觉加快了脚步，走进才陡然发现此人衣着俨然自家丫头的打扮，正待折返已经来不及了，那丫头听到脚步声已经转过身，见是苏慕羽一脸的兴奋羞涩顿时僵硬在脸上，夜幕藏匿了她满脸的臊红，她急急行礼道：
“老爷。”
苏慕羽这时候方认出来是刚调到陈氤儿房中的丫头秦玥，心内责怪着自己真是老眼昏花就算了，竟然还老糊涂了，以为是她站在了自家的园中。
“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慕羽有几分尴尬，一时想不起要说什么，只是条件反射地有此一问。
不想那丫头竟然紧张起来，吱吱呜呜道：“奴婢，奴婢……”
苏慕羽觉出不好，警惕地四下张望——园中并无旁人。
“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这时候的秦玥用余光四下环顾了一眼，刚才的慌乱荡然无存，她提高了嗓音，镇定行礼道：
“见过老爷，奴婢并没有等什么人，奴婢只是想着这园中桂花开得好，打算挑上几枝折回去给夫人房中插上，没想到今夜园中月色好，一时竟看住了。”
苏慕羽听说，转头看看，果然园中那几株桂花正芳香扑鼻，今夜正值月圆，月华如水，眼前人在月色下形容愈发清拔俊秀、面无瑕疵。
这张脸此刻在月色下如此美好，竟然，竟然，像极了那个人……
苏慕羽不觉两眼停在她明媚生情的眼睛上，看得那双眼躲躲藏藏，却又顾盼流连。
夜色真是一个好东西，多少美丽在月色下更显迷人魅惑，它将美好氤氲，将丑陋掩藏，它以朦胧的面纱做了遮羞布，使白昼下本无机会的细菌潜滋暗长。
“你若愿意，也折几支送到思远斋来吧，我那里正有一只上好的绿釉瓷瓶，原是留着插梅花的，如今这季节，插上几株桂花也无不可。”苏慕羽淡淡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开。
秦玥施礼：“是。”
自从调到夫人房中，秦玥对自己的前途不是没有想过，她是绝不肯再度回到厨房了，此番经历后，她知道在这苏府中若想尽快改变命运，只把希望寄托在尚且年幼的少爷身上实在并不可依。
少爷年幼，虽说对自己有情，无奈还做不得主，就算自己肯等，等到少爷终于能做主了，想要嫁给少爷做正室那也是全无可能的，如果运气好，能被少爷收入房中做个侍妾，甚至只是通房；若是运气不好，自己落得一个勾引少爷的罪名，被打发配给哪个小厮，甚至发卖了都有可能。
与其等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不如抓住眼前的机会。何况老爷正值壮年，风度翩翩，家底殷实；夫人已不再年轻，也非正室。
自己又何尝没有机会。
秦玥边想着边狠劲折下一枝桂花，把个桂枝生生断骨撕筋，嫩白的花蕊撒了一地……
秦玥正自走神，忽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知道是谁，并没有回头。
“秦玥，刚才真是吓死我了，父亲没有为难你吧？”苏琦睿满脸真诚，关切地问道，“幸亏我慢了一步，否则正好撞上。”
秦玥听了心里生出一丝鄙夷：“你就这么怕你的父亲吗？”
苏琦睿没有注意到，她第一次和自己说话直呼“你”，没有称自己为“少爷”。
“被父亲知道了，未免又是一顿训斥，我其实是不怕的，只是你刚调回姨娘房中，我是怕你又被派去厨房，我……”苏琦睿有些委屈地没再说下去。
秦玥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转而柔声道：“今日晚了，我怕奶奶房中已经在找我了，少爷你就回去吧，我也要走了。”说着转身就待离开。
“可是……”苏琦睿觉得很尴尬，他刚到，她就要走。
“可是我还有话要说。”苏琦睿终于道。
秦玥有一丝的不耐烦，却站住脚，回身等他说话，脸上一副小可怜的为难模样。
苏琦睿看她这样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仿佛有什么变了味道，他的那些自己也理不清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又仿佛并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
“那……那……你就先回去吧，等你得空了再给我捎信。”苏琦睿很违心地说。
秦玥笑得俏俏的，忽然上前握着苏琦睿的手，柔声道：“我不在少爷身边，少爷要照顾好自己，房中的那些丫头小厮们都是惯会偷懒耍滑的，少爷别让他们给蒙了。奴婢就回去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琦睿没想到秦玥会忽然握着自己的手，其实他也没察觉被握手有什么特别，只是她刚才临走时关照的那几句，在苏琦睿的心里漾起不一样的涟漪，他明明比她高出一头，身子也宽出许多，可是那一刻，他怎么觉得自己比她矮下去一头，觉得自己比她体型小下去许多，他仿佛是在她的一种像什么的温暖怀抱里，像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