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窥探

是的，薄尔认准了眼前这个作势就要取他性命的女子为他的新伙伴。在他心中的位置，要远比一般人类的位置高上许多。
人类一旦脱离了食物的范畴，对他而言，要么是敌手，要么是伙伴。而莉莉丝从头到尾的表现，越发向敌手靠拢，甚至可以说，此时此刻，就是敌对面。但是，他好不容易遇上个难以抉择的人类，匆匆定义匆匆进食，实在有失风雅。
薄尔的千思万绪，莉莉丝可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身下所禁锢的这只吸血鬼或许是真的毫无芥蒂毫无暴虐。即使被她如此侮辱的对待，也依旧表现的风轻云淡。
莉莉丝望见他那双平静如水的红眸里，突然诡异一笑，与此同时她在松开对方的瞬间，手指似是无意擦过那森白的獠牙，
果然在下一秒就反扑过来，一把咬住了她的掌心。可也就在对方獠牙刺入她手心里的一瞬间，遽然如惊弓之鸟一般闪退出几十米地。
即便前方湖光山色是虚妄之景，莉莉丝与这只吸血鬼所在的这片草地，也依旧是草色青葱，春光明媚。
“你对我做了什么？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獠牙收不回来了？还有我的血液为什么在极速涌动？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薄尔终于不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了，他怒目而斥，有些歇斯底里的癫狂之下是他难以置信的信念在崩塌。
莉莉丝承认她算计了这只吸血鬼以后，心情终于通畅了一些。她饶有兴致的看着几十米开外逐渐情绪癫狂的红眸吸血鬼，闲闲的踱步走近他。充耳不闻他一遍又一遍的叫嚣，甚至也不曾看一眼她自己手心里正流着血的獠牙所造成的窟窿眼。仍其一滴一滴滑落脚下草地里，留下一路黑色印记。
当她站定在红眸吸血鬼面前，直观感受到这只吸血鬼正面临着信念崩溃。她很冷漠的咧开嘴角，漫不经心的道，“我觉得我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作为你把我从所谓的流沙猎场拉出来的回报，我替你摆脱了嗜血的诅咒，从此你可以做个人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对你感恩戴德？顺便再把你送回流沙猎场，让你与你的那些伙伴们一起享受一下生死时速？”薄尔开口的瞬间，情绪已经不在癫狂。他站在那里，似乎大汗淋漓了一场，身上的衣物紧紧贴身，越发显得他瘦骨嶙峋。
莉莉丝望着他，明明色厉内荏，却要强装镇定。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在她所见过的吸血鬼之中从未有这样内敛和煦又清高自傲的。
吸血鬼这种种族，爱恨随意，恣意骄纵。虽然也会阴晴不定，但绝大多数的是喜怒溢于言表。所以可以很容易分辨其的危险度，因为只有越喜怒不行于色才是最危险。
可她眼前这个吸血鬼，喜怒皆有点虚无缥缈。她看见那双红眸里有明灭闪烁的光，那是对自身的否定和犹豫。就像从前某个时刻的她。
莉莉丝缄默片刻，突然问，“流沙谷那么多有去无回的人，都葬送在你们之手吗？所谓的流沙猎场又是怎么回事？”她的语气很平静，再次回想方才惊鸿一瞥的杀戮场。
人如猎物，吸血鬼是猎人。追逐、逃命、绝望、虐杀、狂暴、肆意。那些人那些吸血鬼都被这些情绪所包裹，人为鱼肉，吸血鬼是刀俎。
血腥如斯，却也现实如此。在她原来的世界，也曾有过这样的黑暗时代。哪里有压榨哪里就会有反抗，谁也无法主宰一世。所以后来人类夺回自由，就与吸血鬼分庭抗礼了。
可是这个世界，明明在流沙谷以外的地方没有吸血鬼的踪迹，那么流沙谷又是怎么回事？
“流沙谷？是呢，外面的世界的人类都是这样称呼这里！”薄尔轻笑起来，他甩袖挥手间，周围的一切终于露出本来面目。这是一座百尺高台，一块又一块的岩石垒砌而成，流沙不断从垒砌的岩石缝隙里流出，直垂而下形成流沙瀑布。瀑布汇成黄沙大漠，一望无际。
大漠无垠，这样的高台流沙瀑布足有数百座，莉莉丝和薄尔所在的只是其中一座。
薄尔对莉莉丝眼中露出的震惊之色，很是满意。须臾他又继续道，“这里有无数的幻境也有无数危险无数机遇，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却是那些人无法看到的现实。我们称之为流沙星河，世人所窥见的只是冰山一角。”
“而那冰山一角就是流沙谷是吗？”莉莉丝随即道，神色凝重。她总觉得她窥见的不是这只吸血鬼口中流沙星河的冰山一角，而是窥探了这个修仙世界的冰山一角。
“我身为流沙星河的守护者之一，唯一的职责所在就是抹除那些异端者。”薄尔缓缓道出这一句的时候，他整个人的神态都变了，如利刃出鞘。下一刻，就猛然抓住莉莉丝的手腕，带她入怀里。电光火石之间，他的獠牙已狠狠刺入了莉莉丝的后颈。
莉莉丝始料未及，就中了招。她头昏眼花，只能任体内血液在飞速流失。这种无力挣扎之感，让她深感挫败。她眼前浮现路易斯怒气冲冲的脸庞，嘴角扯起自嘲的笑。
呐，路易斯，如果你在，你是不是又要骂我了……对不起，我错了，这次真的知道错了……
莉莉丝沉溺在濒死的边缘，可就在她以为她就要交代在此时。后颈的獠牙撤离了，然后她的下巴被捏住。她撞见那双溢满戏谑的红眸里，心口微动。
“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吧，我送你一个崭新的未来，一个崭新的被禁锢的未来。”薄尔低喃如情人的耳鬓厮磨。他咬上那毫无血色的唇瓣，舌尖如藤蔓蔓延至齿贝后的时候，他心脏处的血液涌动而出，自他的唇间汇入她的口腔。
莉莉丝只觉整个身体如火烧，血液在沸腾，思绪在走马观花。她看见那个叫薄尔的吸血鬼的一生，空寂与杀伐的一生，使命和禁锢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