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燃烧的恶意

所谓使命，献祭自身，方得始终。薄尔的一生如此。然而对莉莉丝而言，使命从前是路易斯赋予她的生存之道，现在却是薄尔强加给她的桎梏。
斩杀吸血鬼，她从不反驳，可她却不会听从这只吸血鬼的斩杀之道。何况，薄尔似乎视她为同类，献祭自身心血污染她的血液，再驱使她认同同类相残。
莉莉丝眼睁睁看着消失在眼前，化作一抔黄沙的薄尔。她想起在吸血鬼猎人之中一直流传的关于吸血鬼的诅咒，以吻封缄，以心血封存人心。
所以千万不要被一个吸血鬼有任何可乘之机，否则将失去自我，彻底沦为吸血鬼的奴隶。
“失去自我吗？呵呵……”莉莉丝笑起来，低喃出声的时候，已经径直坐在高台边缘。
百尺高台，流沙不断从她脚下垒砌的岩石缝隙里流出，直垂而下，形成流沙瀑布。数百座高台流沙瀑布，星星点点分布，汇成黄沙大漠。
莉莉丝突然抬头看天，流沙星河没有天空，向上看是无数的红色星云图，就像是直接略过天空直达更深的天空之外的地方。
可在她眼中那哪里是红色星云图，分明是如同薄尔眼窝处烙印的倒五芒星，只是换了一个颜色，却是一样邪恶。
在这个世界，倒五芒星被赋予的意义，不是罪恶自身，而是虔徒的证明。
薄尔的记忆告诉她，这个世界的吸血鬼从来不是个体，而是大多信奉一个叫卜婪神教的组织。这个世界的吸血鬼也从来不嗜血，甚至早已与人类同化。
唯一的识别方法竟然只是情绪失控时会突显血眸。而还有一点，和她那个世界的吸血鬼不屑与外族通婚相似，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则是有铁律禁止与外族通婚。但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氏族都是禁止与外族通婚，所以，仅凭这一点根本不足以区分吸血鬼。
莉莉丝回想至此，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了。可让她难以理解的是薄尔斩杀同类的原因也在此。
吸血鬼被人类过分同化就会趋于安逸，往往獠牙退化，寿命也随嗜血因子消减。如此，又如何能被称之为吸血鬼呢？所以，他们被视为异端，早从数百年前开始就被以薄尔为首的正格教团视为异端。倒五芒星正是教团的教徽。
说到底这是两个吸血鬼阵营的争端，那么与她又有何关系呢？
莉莉丝依旧还能感受到她血液里涌动着不知名炙热，那仿佛燃烧的恶意，席卷着她的全身。
唯独不能撼动她的思想，她如是想。却不曾预料吸血鬼的诅咒——以吻封缄，绝不是轻描淡写的剥夺人心。一如她曾经对赫尔曼无意之下所犯的错误，直到许久以后，她才明白，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莉莉丝不想参与这个世界的吸血鬼斗争，可是，当她仔细回想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些时日，所遇到过的细微端倪。她发现她所处的西六城并不曾有任何关于卜婪神教和正格教团的一丁点儿传闻。
那么是薄尔的记忆有假，还是卜婪神教，正格教团只存在于西六城以外的地方。可是这样又说不通了，薄尔所守护的流沙星河就是西六城的流沙谷，他口中的异端者也是闯入流沙谷的寻宝者。
莉莉丝百思不得其解，也就在这时，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赫尔曼。然后，她终于想起她是和赫尔曼兰恪一起来寻宝的了。
“跳下去似乎就是出路？所以我到底要不要跳呢？”莉莉丝俯视着脚下流沙瀑布汇成的黄沙大漠，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她纠结的不是这个高度，而是先前被流沙淹没的窒息感。可是，横竖也得跳，否则她还真不知道如何离开这个地方。
那个叫薄尔的，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是因为他身为洞虚境界。别问她为什么洞虚境界在她面前能被她扑倒，她不知道！
虽然她倾向于这是一早就预谋的诡计，否则薄尔如何能一气呵成就视死如归了呢。但是，这场预谋，对她这个有着“灭世的魔女”之称的吸血鬼猎人而言，似乎徒劳无功了。
所以，她好像只是平白无故被咬了口，又被诡异的喂了口恶心的血。
莉莉丝想到此，干呕了一下，然后收敛神色，终于闭眼借着流沙倾斜的坡度，直滑而下。
远看是平静的大漠表象，落下去的时候，就在不断下陷。依旧是那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往下拖的感觉。
可这次似乎没有窒息和禁锢的紧张感，反而是像那种徜徉在温泉里的舒适惬意，又像长空万里高歌一曲我自逍遥。
莉莉丝困惑了，虽然明知道这可能是薄尔的血在起效果，但是她还是觉得有点恶心。
好在这种体验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就恢复视野，身处一片巨木参天的林间。前方猛兽出没，一帮人似乎正在围剿。
嘶吼的虎啸，震耳欲聋，那身形竟足有两米之高，全身的黑白相间的花纹，冷硬如实质的刻印。
莉莉丝光是远远看着，就觉心惊不已。毕竟这样大如山丘的老虎，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等到她靠近些，才认出围剿这大老虎的竟然还都是“熟人”。
“大家！快些制服这剑齿虎吧，否则我就要与金叶菟丝子无缘了！”说话的是宿谒，满脸焦急，手舞足蹈间是他既迫切又渴望的心情。
“你闭嘴！就你事多，非要采什么菟丝子，那玩意灵梵宫药园里多了去，非惹这灵兽作何？”与宿谒不同，他右侧的李芳禾则是一脸懊恼气氛，执鞭的动作始终保持蓄势待发。
“师姐冤枉啊，我哪知金叶菟丝子是这剑齿虎圈养的啊，再说，药园里的菟丝子只是普通品种，如何能与菟丝子之中的王者金叶菟丝子相提并论呢？”宿谒苦恼的说，小心翼翼看着侧眸瞥向李芳禾。
“都是菟丝子又有多大区别？一天到晚就知道潜心钻研炼丹之术了，修为十年不长进。还偏偏为寻一株药草不畏艰险，你迟早会为此丢了小命！”李芳禾虽说嘴上不饶人，但还是把宿谒护在了身后。
“都闭嘴！”许是身侧宿谒和李芳禾太过啰嗦，上官夜鲁终于出声打断了他二人。
以这灵梵宫师姐弟三人为首，其身后还有一众灵梵宫弟子。均是统一的水蓝色劲装，束紫金冠，显然是门派的服饰。
莉莉丝攀爬至一棵巨木之上，居高临下睥睨着灵梵宫包围着的那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她嘴角微微上扬，打虎啊，她也想参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