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别来无恙

平苏中学吗？
黄粱顿了顿，会是他吗？
李阳江一去六年音信全无，就算是父亲，前几年还好，然而这两年却怎么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了，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他尚且平安。
大概是父母疼爱，人生太过顺遂，黄粱第一次看到他时，他的孤独偏执就入了他的心。彼时的断骨之痛未曾带来仇恨，反而让他对这个父母不喜的表弟多了怜惜心疼，他默默关注他，顺带着关注他曾关注过的人。
母亲梁双喜说，她和姨姨梁欢喜一胞双生，可惜母亲结婚迟，所以他这个长子才只长了姨姨小儿子李阳江三个月，只是待遇，天差地别。然而血缘亲情作祟，从此以后，他便再也放不下自小就瘦削的表弟李阳江。
他对伍佳佳有好感，但他清楚的知道这好感的绝大部分是源于李阳江，至于剩下的一小部分便不足以向人道之了。
——我不喜欢等人。
开学第二天早上，这句话传到黄粱耳中的时候，他怔了怔，按照以往，李阳江说出这句话的可能微乎其微，只是人们传的神乎其神，那大概可能，真的是真的。
第一节课下，风言风语再起，独坐近十年的刺儿李阳江竟然有了同桌，还是一个朴素的农村小姑娘。
黄粱放下手中笔杆，半晌才道：“什么小姑娘。”
离得远了，消息也得到的慢了许多。
“你说李阳江啊，”关系不错的隔壁桌立马探过头来，一脸兴奋道，“奇了怪了，汉城谁人敢触陈嘉欣眉头，天下又有谁人能得李阳江一句邀请，可就有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傻大妞撞了大运，从今往后，挂着李阳江同桌的名号，怕是在汉城一中横着走也没问题了……”
傻大妞横不横着走，黄粱不关心，只是听着这些话语，忽然就有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听这语气，活了十六年，他也默默关注了十年的李阳江，好像在发生着一些他不知道却一直期待的改变。
长笔在指尖旋转，黄粱上翘的唇角多了几分温度，就连声音也多了真实的柔和，道：“那个傻大妞，叫什么名字。”
“伍佳佳，据说是明德初级中学的第一名。”
“伍佳佳。”黄粱重复了一遍，并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之处，然而听着也觉得内心十分熨帖。
对于李阳江而言，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他愿用十年寿命换李阳江能够早日走出原生家庭的创伤，剥去茧壳，向阳生长。
黄粱回神，平苏中学终于给了他信心，他不必再犹豫了。
明日，明日他便去见伍佳佳，倘若李阳江觉得他的第一缕阳光熄灭，会怎样呢？还真是有点儿期待呢。
“轻立于红尘之上，李阳江，倘若她跌入红尘，你是否还会助她呢？”黄粱向后仰去，入眼的除了挂着的几张照片，便是隔着玻璃放着的数十本小说。
……
“黄粱，别来无恙啊。”伍佳佳明媚如阳，一时晃花人眼。
“好久不见，可以来个老友的拥抱吗？”黄粱话落，不等伍佳佳反应便轻轻抱了一下，小小的个子揽进怀里时比想象更加觉得欢喜，然后立马松开，笑得无辜。
伍佳佳眼睛连眨数十下，这这这，这是她认识的黄粱？只是看着他纯洁无辜的样子，再想着自己那无数借口推托，此刻本就有点儿心虚，便也没有计较。
再说了，黄粱清俊疏朗，放在师范院校绝对是让学姐学妹尖叫的男神，看看路过女孩子的眼神，就知道在她们眼里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了。
“看见你太高兴了。”黄粱见伍佳佳还在发懵，只觉得暖暖的可爱。
如他所想，她和记忆里的小女孩不一样了，少了高中时面对众人的刻意疏离和遥远，大学三年变得生动了不少，多了踏入世故的烟火气。
她一向都很聪慧，只是向来喜欢逃避和装傻。
“控制，你这高兴有点儿吓人。”伍佳佳想明白了就将提前借来的校卡递给黄粱，默默松了口气后转身向学校里走去。
黄粱自然发现了她的不自在，但也不想就此完全绕过去，接过校卡与她并肩而行，打趣道：“伍佳佳，这不会是你人生中的第一个拥抱吧。”
“你很无聊？”伍佳佳微微偏头，翻了个白眼，耳朵尖却不争气的泛了红。
两个人走在一起，伍佳佳一米六的个子正好到黄粱胸口，一举一动接落入别有用心的黄粱眼中。
心中涌起一点点甜一点点酸，声音也含了笑意，道：“我早就想逛逛南师大了。”
“确实值得一逛，”伍佳佳趁机反击，笑得不怀好意，“师范院校的大长腿可不是哪哪都有的，你好好看看，指不定就有喜欢的呢。”
“确实有喜欢的。”黄粱含笑目划过伍佳佳，然后落到南城师范大学这几个大字上，不等伍佳佳问什么，就又道，“佳佳，食堂在哪里，饿了。”
伍佳佳一个头两个大，他那一句确实有喜欢的让她恨不得咬掉舌头，生怕他说出什么不适合说的话。默默想着自己真是什么玩笑都敢开，接不住了吧，幸好他又转了话题。
前往食堂的路上，两人只静静走着，恍惚就有了一种静谧的美好。
伍佳佳一路担心遇到熟人产生什么误会，又担心逛完校园要怎么办，也不知道黄粱要几时走，隐约猜到黄粱来的目的更是忐忑，短短几步，伍佳佳内心已经揣了几十个龚琳娜了。
“在想什么呢，也不看着点路。”黄粱的目光本就没离开过伍佳佳，所以伍佳佳因走神被绊倒时第一时间伸出了援手。
“啊，谢谢。”伍佳佳立马挣开站好，感激的笑了笑，率先向前走去，“一个暑假过去，都快忘了校园格局了，见笑。”
车到山前必有路，伍佳佳一狠心也不想了，直接破罐子破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只管见招拆招就是了。
黄粱看着她的表情变换，自昨日决定要过来后的阴云似乎也散开了，他忽然就不想想那么多了，或许平苏中学，真的只是她运气好。
“那记忆有够差的了，我怀疑你都不记得你高中对我有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