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时代

两天后，大家正式启程，说是大家，其实灵并不多，主要也就巫璃巫瑾姐弟，默荼和谷仓四个灵，剩下的只有几个仆从。默荼请求巫瑾把枫粒也带上，要说她恢复以来和哪个灵相处的时间最长，那就只有枫粒了，有枫粒在，她也好有个伴儿，而且她的舞技不娴熟，还得依赖枫粒教她。
正好巫瑾也有此想法，便不做犹豫，把枫粒也带上了。
几位族长目送他们离开，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谷族长道：“老巫啊，我还以为你会把巫璃留下，巫璃和巫瑾是骨灵族年轻一代的希望，此去山高水远，帷帽灵也不知是何身份，你不怕他们有什么闪失么？”
“他们两个是这一代骨灵里最强的。”
“可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两个娃娃才二十出头”，谷族长一脸愁然，不赞同地拧起眉头。
巫族长双手背在后面，脸上不见丝毫担心：“雄鹰长大了就该高飞，如果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好，我怎么放心把骨灵族交给他们两个？”
谷族长看见他这样子就憋气，“你还是别用这副表情看着我了，看见你这样子我就来气，老殊，走走走，别理他”，话不说完就拉着殊族长走了，边走边叨叨。
玄灵族族长也是无奈，将自己胳膊挣脱出来，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城门无端失火，倒是殃及了我这池鱼。他就那个样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何必置气？”
谷族长缓过那股子劲儿来，这也知晓自己过了，人家骨灵族的家事他跟着掺和个什么劲儿？可心里还是不得劲儿，“我还不是心疼那些个孩子，从小到大没享过什么福不说，还担负这么大的压力”。
“我们现在哪有悲天悯人的时间？你就是一天闲的没事干”。
“你……”
殊族长正要再说话，眼神却渐渐变得迷茫浑浊，片刻之后，“我？我怎么了？”
谷族长面无表情，记仇地说：“你刚刚说你是猪”，说完转身回去朝着巫族长大喊道：“喂，你找个灵带他回去，他又失智了。”
殊族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谷族长喊“他失智”的时候的发音很像是“他是猪”……
“默荼”，默荼坐在一块巨大的枯木上发着呆，看着巫瑾他们忙碌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看去见是枫粒，她行至她面前，将自己手中的水递给默荼。
“谢谢”，默荼接过水，轻抿一口。
“跟我说什么谢，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说着坐到她旁边。
“啊？”默荼不解其意，懵懵地看着她。
“我很少出来，这次多亏了你”。
“哦，原来是这样”，默荼思索着，“说起来我以前好像也很少出来”。
枫粒双手托腮，看着远方的落日，“我从来都没有出过族，从小到大，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甚至每一个时辰，心里想的都是练舞。
这是我第一次出族，骨灵族的太阳没有外面的亮，花没有外面的香，风也没有外面的风那么温暖，我这一生能出来一次，真好。”
默荼想着她描述的以前的生活，捧着竹筒做的水杯，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瑾没有限制你们出来啊？为什么不出来看看呢？”
枫粒听到她的声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默荼，你真的太可爱了，你不用那么谨慎地跟我说话，我又不会吃了你，放心吧，我不难过”，她的十指轻轻弹着面庞，眼神里是默荼看不懂的复杂，“族长他们没有限制我们的出行，我们也不是不想出来，只是出来了，就很可能回不去了”。
默荼闻言震惊地看着她，“为什么？”什么叫回不去了？
枫粒不答，反问她：“你知道末法时代吗？”
默荼点头，“世间灵气渐渐枯竭，直至消亡殆尽的时代，是吗？”
枫粒点头，“我们现在离末法时代很近了”。
默荼诧异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可心里却是隐约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也似乎知道为什么她说回不去了。
“一百多年前，长老预言末法时代将近，世间灵气即将枯竭。那时大家虽然害怕，但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感触，直到几十年后开始有第一个出族以后回不来的灵，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身为灵族，本体即为灵体，随着灵气渐渐减少，外界的灵气不足以支撑灵体生存，不仅如此，我们的身体本就为万物所化，当万物的灵气不足时，我们就会成为万物的养分。
世间的灵气看似充沛，可却在慢慢消逝。族地是灵族世代生存的地方，也是灵气最充足的地方，加上有族长一脉最强骨灵的保护，所以那是我们最后的庇护之地。可即使如此，越是实力弱小的灵越是难以在世上生存，族里夭折的孩子也越来越多了。”枫粒神情落寞，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默荼喃喃道，怎么一夕之间自己赖以生存的世界就变成这样了？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这样呢？这……怎么会呢？我不信，我去问阿瑾”，话未说完就跑了出去，枫粒欲喊住她让她别冲动，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来，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奔向少族长。
巫瑾刚从包里拿出一个深红色的拳头大的盒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默荼，你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这是我从族里带过来的枣泥糕，路上也没什么好吃的，我多带了些给你解馋”，说着揭开木盖，将盖子放在盒子下面。默荼看着他手上的动作，瞥见他的手，“你流血了，你的指甲裂了”。
巫瑾看了一眼手，果真是食指指甲裂了，“我倒是没怎么注意，应该是方才牵马的时候弄的，马儿从小就在骨灵族里长着，第一次出来不太适应，费了些时间驯马”。
默荼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不用灵气修复？”
巫瑾毫不在意地屈了屈手指，指缝里还带着些血迹，心想待会儿用水洗洗，“没事儿，这么点儿小伤没必要，过一两天就好了”。
默荼没说话，把枣泥糕从他手里取出来放到一边，握着他受伤的食指，自己两指微弯，轻轻点着他的伤处，一点点白色的灵芒从她的指尖落入他的指尖。
巫瑾只觉手上的疼痛渐渐消失，指尖的感觉还和上次一样，是很让他眷恋的温暖，可他的心却有些沉，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别弄了，费那些灵力做什么，会自己好的，你知道了？”
默荼的手指顿住，抬起头看他，巫瑾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已经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巫瑾看着她的眼睛，伸出另一只手摸摸她的眼角，“别哭，哭又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让自己更难受”。
默荼固执地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巫瑾放下手，沉默良久，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道：“我不想让你有太大压力，你还小，不该一下子就承受那么多，我会心疼”。
因为你才恢复，心里还很稚嫩，我不想你突然承受那么多，我会心疼。
默荼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所有的彷徨难过全都涌了出来。她转过身，双手掩面闷闷地说：“你别看我，让我哭一会儿”，说完就低低哭泣起来，哭得直抽抽，哭得让他心里有些难受。
巫瑾绕到她面前将她揽入怀里，“在你答应让我照顾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将你当成我未来夫人了，哪有夫人哭，丈夫在一旁看着的？我或许做不了什么，但还可以给你一个肩膀，如果想哭，那就哭吧，有我在呢，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