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京城

清儿这话说的十分贴心，像是一个年长的姐姐在和亲妹子闺房私话。
沐秋心下感动，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为我好，我定会记得。明日临走前，你去库房里申领一些面脂手膏来，只说是我用，你拿去好好护着自己的皮肤，别再生疮了。”
清儿身子一颤，点点头，鼻尖已然有些微红。
“福晋...”
“好了，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你看你哭的像只花猫，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这个福晋待人刻薄，连最贴心的丫鬟都欺负。”
沐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她只是见清儿对自己真心，便也真心的劝慰她罢了。
浑身一凛，初秋的夜晚的确有些寒凉，她连忙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去叫个小丫鬟帮你，在这库房里寻一些能带在身上的小玩意，尤其是能送出手的金银首饰，还有小金裸子等等，明日用包裹带着一起拿进宫去。”
她头回见德妃，也不知该怎么相处，送个东西聊表心意总归是没错的。就算那东西不如宫中的华贵，德妃瞧不上，她也看在礼物的份上，不好再对自己有什么冷眼。
清儿点头应是，自去收拾东西，沐秋也裹紧衣服回房吹蜡烛睡觉。
这一夜，委实难以入眠。
她一直在想该如何应对宫里之人，如何回德妃话，如何与公主相处，生生熬到了凌晨。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透过薄纱的窗户，依稀能看见早间的晨光，她方才有些困意，枕着自己右边的胳膊恍惚睡去。
“福晋，该起来洗漱了，宫里的轿撵也应在来府的路上。”
清儿小心翼翼的掀开她的床帘，散落的流苏打在床边，发出低低的声响。她一直在门口守夜，自然也知道沐秋这一晚睡的极不踏实。
看着福晋躺在塌上，眉眼紧闭，全身不自然的蜷缩在一团，心里十分不忍，想让她多睡一会。但是一想到宫里的事，清儿咬了咬牙，伸手去晃沐秋的肩膀，“福晋，福晋！”
沐秋睡的正香甜，被突然一晃，当下就有些发懵，胳膊被枕的酸麻，头也有些落枕，刚睡了两个小时的她，此时浑身那叫一个酸爽。
想起自己待会还要面见德妃，要时刻保持皮笑肉不笑，她顿时失去了生存的勇气。
TMD，这真不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沐秋心中暗恨，勉强爬起来洗漱，心里忐忑不已，也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热粥就撂了筷子。
“福晋，轿子来了，现已在府门口等候。”
沐秋点头，站起身下意识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她特意换上了衣柜里最朴素的一件旗装，花色十分淡雅清新，颜色是属于嫡福晋的正红色，但又不那么刺眼，看起来既干净又舒服。
今天虽然不赢在貌美如花，富饶华丽，但是气势一定不能差，这就叫输人不输阵。
“那面脂手膏你可去前面申领了？”
清儿没想到福晋还记得这事，心里一暖，“福晋，奴婢已经申领了一支，您毋需担心。库房的东西昨夜奴婢拾了不少，全是些金银首饰，都是最好的玉饰。还有一些小玩意，您先收着，宫里也能用上。”
清儿悄悄递给她一些半圆形的小金裸子，样子小巧，恰能放在自己的荷包中，中间还刻有‘吉祥’字样，是赏人的最好玩物。
沐秋默默收下，昂起头，将手搭在清儿的胳膊上，踩着花盆底缓缓走出大门。
果真看见一个两人抬的枣红色蓝呢素帷小轿停在门口的石狮子边上，几个轿夫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歇脚，一个嬷嬷站在正前方，一见沐秋出来，立刻就迎了出来，脸上挂着笑。
“四福晋，老身是九公主身边的教养嬷嬷苏氏，听闻四福晋进宫，公主也十分欣喜，特命老身随侍亲迎。”
苏嬷嬷穿着一件棕红色的旗装，头上未带任何首饰钗环，通身的气质十分慈厚，脸上的笑意也十分真诚，不像是宫里的老嬷嬷，反而像是一个深入简出的高官府衙老太太。
沐秋自然不敢怠慢，她曾听清儿说过，那九公主、十二公主和胤禛都是一母所生，九公主从小就和四哥极亲，这次专门派人来接，也是好意为之。
当下弯了弯腰将苏嬷嬷扶起来，从包里拿出一些小金裸子，欲塞给苏嬷嬷却反被她推了回来。
“四福晋不必见外，奴婢是特意奉公主之命前来，怕福晋独自进宫，心中惊惧。四爷和公主极为亲厚，四福晋亦是亲人，如此见外，反而会伤了感情。”
苏嬷嬷执起她的手，将她扶上轿子，言语亲厚，沐秋心中感动，一直剧烈跳动的心脏也逐渐平和下来。
这九公主对她如此之好，怕也是沾了小四儿的光，看着苏嬷嬷一脸笑意的坐在前面的横架上，心里果真安稳多了。
嗯...看来至今还没出现的小四同学也是有点用的。（四爷：嗯？？你等我回来，我让你知道我还有别的用）
轿子从四爷府出发，经过繁华热闹的大街小巷，外面叫卖声不断，卖早茶的，说书的，杂耍准备布置场地的，热热闹闹颇有人间烟火的味道。
听的沐秋心里痒痒，伸手想掀开封闭的轿帘，却被一旁端坐的清儿拉住手，下巴颏朝着外面的苏嬷嬷拱了拱，示意她不可。
沐秋手一僵，惋惜的将手放下，安放在自己端坐的腿上，后背笔直，大学军训也从未这么重视过。
这可是几百年前货真价实的京城繁华闹市，她有幸从这里经过，却没办法下去瞧瞧，甚至连看一眼都成了奢侈，实在可惜。日后若有幸来逛一圈，她宁愿豁出自己全部身家，也要将喜欢的东西和零食买个遍。
轿撵从神武门侧门的羊肠小道里进去，经过一些窄小的垂花门，一路来到东六宫的当口，苏嬷嬷领着沐秋下了轿，笑意盈盈的指了指前方。
“四福晋，前方便是永和宫。公主尚且年幼，饮食起居还离不得人，奴婢须先回去伺候公主，福晋请先行一步。”
沐秋心里一紧，她还以为有苏嬷嬷带路指点，自己也能不出什么差池。谁知都到了大门口，她还是要独自面对。
握了握拳头，额间冒了一丝虚汗，“多谢嬷嬷接引，嬷嬷请自便。”
沐秋长出了口气，转身朝着永和宫走去，宫门上以黄琉璃瓦雕饰，檐角上俏立着几个安走兽，檐下刻画着一些龙凤呈祥的彩画，瞧上去十分庄严华丽，但四面的围墙十分方正高大，沐秋心中竟有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