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延续香火

“四福晋稍等，奴婢这就进去通报。”
永和宫门口的宫女福了福身，退着走了几步，进到内院去通报德妃。
越是等待，沐秋心里就越是慌张，不停地检查着自己的衣服，垂手侍立，额间已经冒了细汗。
“让——”
宫女还未出来，沐秋便听见旁边传出一阵脚步声，另有宫人高声叫喊，扭头一看，是一个四人抬的枣红色孔雀羽顶轿，轿子上端坐着一个三十余岁的女子，身上着红染绿，发间顶着梅花琉璃钗，眼神轻佻的看了眼沐秋，似乎带着一丝不屑。
沐秋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心里琢磨着自己也没得罪这位贵妇人，不知她哪里来的不屑，眼神如芒刺在背，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宜妃娘娘金安，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那传话的宫女总算出了门，对着那贵妇人徐徐下摆，又转身冲着沐秋示意：“四福晋，请随奴婢进来。”
宜妃瞥了眼她，转身一摇一摆的进了宫门，身上的首饰哗啦啦的响，更添这满堂的彩。
沐秋没吱声，低着头跟在后面，一个一个数着永和宫门前的台阶，走过一个拱门，又绕过一个素妍凤凰屏风，方才看见一个略微丰腴的女人斜靠在软塌上，脚下踩着一个黑灰色的麻布脚垫，旁边的小宫女眼神发直，似乎木偶一样为她扇着扇子。
她的衣服十分繁琐，不仅外面的旗装看上去面料厚实，里面的内襟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厚，宫女手里的小扇子本身就小，力气又像软软糯糯的小猫，没什么风。
沐秋低着头用余光瞟了一眼，也不知她到底是热还是不热，倒也真能忍。
“姐姐。”宜妃屈膝福了福身，没等回话便自行站了起来，坐在一旁的太妃椅上，端起一旁的茶杯吹了吹。
沐秋自然不敢如此，她低着头行了个全礼，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给德妃娘娘请安，给宜妃娘娘请安。”
“起来罢。”
“谢娘娘。”
德妃抬眸看了她一眼，这儿媳妇与她的关系算不上亲近，除了大喜之日见过一面，就没再多加了解。
今日一瞧，见她低着头站在那里，手里一直紧紧攥着手帕，似乎十分害怕。眼神里却有着一抹青涩，并未沾染人间烟火的半分俗气，也并无一丝狐媚和轻佻，也是个好人家的孩子。
德妃多瞧了几眼，不禁想起自己刚入宫的时候，也是这般小心谨慎。自从她生了第一个孩子胤禛，胤禛又被旁人抱走之后，自己就逐渐变的老谋深算，再不似之前的心境。德妃心中细想，便有些感同身受，伸出带了红色护甲的右手，笑容里也掺了几分和蔼。
“来，过来让本宫瞧瞧。老四这一趟出门，可是苦了你了。”
沐秋心里慌得不行，用自己的指甲掐在肉里，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小心翼翼的站在德妃面前，如同上课玩手机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责骂的同学，生怕一个不慎就叫了家长。
“娘娘说笑了，爷在外征战是为朝廷效力，是应尽的职责和本分。妾身定以大局为重，不应只顾小家。倒是娘娘辛劳，爷远在他乡，定倍思念家乡亲人，前些日子写家信回府，便说爷与妾身同沐娘娘恩德。”
沐秋紧张的袜子都蹿在了一起，那四爷的书信里可一句没提德妃，她这属于睁着眼说瞎话，却也说的挺利索。
德妃意外的瞧了她两眼，似乎并未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眼神无意的撇了撇宜妃，轻声笑道：“你有如此想法，甚好。”温润的手握了握她，比方才更带了些温度，眼底的笑容也多添了一分真意。
尽管胤禛从小没养在她的怀里，但好歹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日后难免要见面，也不想太过僵硬。见这四福晋如此上套，心里的一根弦也稍微松了些。
宜妃掩面一笑：“姐姐说起这话，臣妾便想起那老五也在外征战，偏巧那老五媳妇孩子满月，这可是头胎，就这般耽误了。前些天她哭哭啼啼的来找臣妾，满口便是思念之情，这苦也不知该同谁说去！”
德妃笑着与她周全，右手不着痕迹的挥了挥，沐秋看准眼色，低着头走到下面的椅子上坐好，屁股只做了椅子的四分之一。小宫女端了杯茶，她拿起来抿了一口，对上面两位宫妃的话充耳未闻。
她可不想插嘴进去，头回进宫她不想惹事出头。人家妃嫔都斗了半辈子，该说什么话人家心里门清，她插嘴便是大错特错，更不想被人认为是自作聪明。
她低着头装作透明人，不管上面两个人唇齿间的争锋相斗，专心研究这茶壶，样子古朴，泡出的茶也十分出色，清香馥郁，茶盖的料子是...
“老四家的，你觉得如何？”
沐秋暮的一抬头，心脏慌乱的跳了起来。也不知她们聊到哪里，悄悄咽了下口水，说了句百无一失的万金油套话：“娘娘说的是，妾身觉得甚好。”
宜妃眸子暗了暗，“老四福晋既如此说，那本宫便差人带她过来，今夜就收拾东西先去府里候着，等老四回来再定位分。”
嗯？！沐秋听的迷迷糊糊，听到最后却浑身一颤。她刚才错过了什么，不是在聊各自的儿子吗？怎么话题一转，开始给四爷府里塞人了？
宜妃话音刚落，德妃便笑了起来，垂眸摆弄着自己头上的金步摇，语气十分和缓。
“妹妹提起这话，本宫倒也想起一事。在老四未嫁之前，本宫宫里也曾有一小宫人心系与他，因她从小伺候在旁，感情深厚，本宫心里不忍，便一直留在身侧。如今想来，老四府里至今未有通房人事、侧福晋、格格等人，将来难免要开枝散叶，为皇家延续香火，本宫也不该棒打鸳鸯，倒不如成全了她的心意，一同去了便是。”
说罢，德妃笑意盈盈的看向沐秋，眼底的笑意深不见底：“老四福晋，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