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里调油的青葱时光9（2）

医院的长廊上，刺鼻的消毒水味，随着一股冷风吹过，席卷医院的每个角落。
狭小的应急通道外，凌乱的脚步和刻意放轻的谈话声从门缝里传来，医生的神情很严肃，像是要宣布一件大事……
“国子，你爸在医院十几年我们也认识那么久了，我就直接和你实话吧，老爷子的小脑积攒的毒素太多，导致了脑神经压迫，所以才会产生幻觉，在这个之前，医院的仪器有限，所有一直不敢下断定，现在毒素已经蔓延整个小脑，要想治愈已经回天乏术了。”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一点办法也没有。”
夏邦国看了医生一眼，没再出声。
医生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险治疗，就是用药物暂时延缓寿命，但这个我得负责人的告诉你，它不能彻底治疗的办法，至于能保全多久，还得看老爷子身体能撑多久。”
这个噩耗，只有夏邦国一个人听到，医生刻意避开了夏母拉他进的应急通道，对此，夏邦国很感激他。
夏邦国默默的听着，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你啊，赵医生……”
“不用客气，”赵医生看着夏邦国，“如果你需要药物治疗的话，就去缴一下住院费和治疗费，老爷子现在这个样子，只能住院了。”
“好，我知道了。”夏邦国点头。
关上门，顷刻应急通道就剩夏邦国一个人，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燃了一支烟，但他并没有抽，蹲在应急通道里，看着烟一点一点慢慢燃尽，直至完全没有一零星的光亮。
夏侃侃接到消息的时候，她和邹衍刚刚放学出来，林舒婷的车停在校门口，什么也没说直接带他们直奔医院，夏侃侃当时还摸不着头脑，等她隐约感觉什么不对劲，已经到医院门口。
夏邦国和李惠琴的电话都关机了，李惠琴打不通电话，只能带着他们一间间病房挨个找，足足找了一个小时，才在住院部的四楼走道看到李惠琴的身影。
林舒婷先推门进去的，这个病房里有两张病床，里面的那张是空的，此时上面躺着昏迷的夏母，另一张床夏老爷子躺在上面，浑身上下插着管子，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惠琴。”林舒婷低声叫了李惠琴一声。
“哎，”李惠琴看见林舒婷来了，条件反射想站起来迎她，结果不知腿竟麻了，又立马跌坐了回去，尴尬的朝她笑了笑说，“你们来啦，”然后伸头看了看林舒婷的背后，“侃侃呢？”
“在门口。”林舒婷说。
“怎么不进来？”李惠琴愣住，朝着门的方向不大不小的喊了一声，“侃侃！”
没动静。
李惠琴又喊了几声。
门口有了些声响，但依旧没人进来。
李惠琴有些急了，手撑着床就要起来，就在她准备起身时，夏侃侃在门口开口回应。
夏侃侃的声音很小，像是没力气似的。
“进来。”
李惠琴应了一声。
夏侃侃慢慢走进来，眼睛突然盯着病床上的人，一下子情绪没绷住，看着李惠琴哽咽起来，“爷爷他怎么病倒了？，不是说‘跳大神’就能好了吗，怎么就突然不行了啊……”
“侃侃~”李惠琴不知该说什么。
夏侃侃眼睛通红，眼泪夺眶而出，她突然冲上前抱住李惠琴，伏在她的肩膀上，大哭了起来。
“不是说好能治好，那个神婆怎么能骗人？怎么能骗人啊……”
李惠琴眼睛也跟着红了，她一下一下的抚着女儿的背，想要说些话来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一旁的林舒婷也很是触动，她慢慢的走到李惠琴旁边看到床上躺着的夏母，眉毛皱了起来，“惠琴，夏姨这是怎么了？”
“妈她情绪受不住哭晕过去了，刚刚找医生来看过，说要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受刺激，”李惠琴的声音有些沙哑，“舒婷，等下麻烦你开车把我妈送回去，她现在的这个状态，不能一直待在医院。”
“好，”林舒婷点头，“惠琴，你现在的状况也很差，要不你俩都回去吧，我这两天没什么课，就留我在这守一夜，等你精神状态好了再回来，要是有事儿我给你打电话……”
“那怎么能行？”李惠琴摇头，“你忘了，你还要回家照顾林姨，林姨也需要人照顾。”
“我叫邹涛过来？”林舒婷说。
“不用，”李惠琴看着她，“舒婷，我知道你想帮我，你放心，这里不止我一个人，还有邦国陪着我，要是真有什么困难，我不会憋着的。”
“那好，”林舒婷叹了一口气，“到时候你缺什么就打电话给我。”
“嗯。”
夏侃侃在医院待了很久，从放学一直到晚上十点，林舒婷给她买了几个面包吃了，她安安静静的陪在病床边上。
直到探视时间到了，她不得不回去。
“行了，时间不早了，”李惠琴轻轻推了推她，“侃侃，你和你林阿姨回去。”
夏侃侃摇头，趴在夏老爷子的病床上，商量般的问，“我不回去可以吗，我想要留下来等爷爷醒。”
“不行，听话侃侃，不早了，你得赶紧和你林阿姨回去。”李惠琴强硬拒绝。
夏侃侃不肯放弃，抬头看着李惠琴，“为什么？我想留下来，我要等爷爷醒。”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犟呢？”李惠琴叹气，“侃侃，妈妈真的很忙，你不要给妈妈添乱了好吗？”
“不要！”
林舒婷见李惠琴有些无力，慢慢的走到夏侃侃面前蹲下，正如她曾经无数次对待夏侃侃一样，温柔的摸了摸夏侃侃的脑袋，看着她柔声的对她说，“侃侃，我们回去吧，晚上医院是不能留太多人，会打扰爷爷休息的。”
“我不会打扰爷爷休息的。”
“侃侃，明天是周末，我明早开车带你来看爷爷，”林舒婷说，“你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你也不想明天爷爷见到你，见你盯着两个大眼圈吧？”
“那好吧。”夏侃侃点了点头。
明天是周六，她能来。
顿了顿，夏侃侃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又偏头看了看妈妈面容憔悴的脸，慢慢站起身，和林舒婷走出了病房。
这一夜她并没有睡好。
第二天，天没亮夏侃侃就醒了，跑到林舒婷家等，林舒婷看出她心急，也没耽误时间，就带她直奔医院了。
他们到的时间很早，医院还没到探视的时间，林舒婷想要带夏侃侃吃个早点，却被夏侃侃拒绝了。
夏侃侃盯着墙发呆，直说自己不饿不想吃，让林舒婷自己一个人去吃。林舒婷拗不过夏侃侃不过也不能放下她不管，就买了点粥带回来。
闻着医院特有的药水味儿，夏侃侃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手里端着温热的肉粥，第一次没有觉得难闻。
探视的时间一般在快九点，林舒婷把夏侃侃送进病房。
病房内，虽然有一张空的床位，李惠琴却是靠着病床的，林舒婷刚一推门，她的眼睛立马睁开了，神情很是疲惫。
夏邦国刚好去大厅缴费了，林舒婷把买好的早点递给她，“惠琴，你回去睡一觉，中午再回来。”
“嗯，”李惠琴点头，然后扭头看向夏侃侃问，“对了，家里还行吧，侃侃，你早上看见奶奶了没有？”
“走的急，走的时候没看见奶奶起来，”夏侃侃回答。
“要不你赶紧回家看看？”林舒婷提议。
李惠琴点头，然后顿了一下，看着夏侃侃问，“侃侃，你一个人在医院，行吗？”
“行，”夏侃侃摆手，“你赶紧回去吧。”
李惠琴摸了摸夏侃侃的脑袋，然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床铺，和林舒婷离开了病房。
顷刻间，病房里一片安静，夏侃侃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慢慢走到病床上坐在上面，看着插满爷爷全身的针管，她的眼泪突然忍不住掉了下来。
昨天晚上她遇到来寻房的护士，她问这个疼不疼，护士姐姐说大概就像针刺的感觉，久了就没感觉了，让她不用太担心。
一根一根针管插在身体里，从一根针头抽血，再从另一针头输进去，只会想针刺的感觉吗？
……她体会不到那种疼，但也知道绝对不止那点疼，也许爷爷现在睡着了，就真的感觉不到疼痛了吧。
看着仪器上不断变化的指数，夏侃侃并不明白上面的意思，就在她准备走进看的时候，一直像是睡着的人睁开了眼睛。
一个轻儿微弱的声音传来，虽然很小很小，但她还是准确无误的传到她的耳朵里了。
“侃侃。”夏爷爷看着她笑了笑。
夏侃侃先是一愣，紧接着她的眼睛猛地瞪大，跳到夏爷爷的面前，想要伸手去抓他的手，看着满满的管子，又在半空放下，她惊喜的看着夏爷爷问，“爷爷？！你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现在去找……”
“不用，没事儿，”夏爷爷的声音很轻，“昨天晚上医生已经来过了……侃侃啊，帮我个忙。”
“你说。”夏侃侃凑到他面前。
夏爷爷笑了笑，“帮爷爷把侃侃脸上的眼泪擦擦。”
夏侃侃一愣，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
“快，”夏爷爷闭上眼睛，“像以前一样，爷爷数到三，你就给爷爷露出一个笑，好不好？”
夏侃侃一抹脸蛋，努力憋出一个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