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暗里的苍蝇

从鸦片战争到新中国成立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至少有半个世纪之久都处于动乱不安之中，生逢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思想务实单纯，过日子无非图个自在舒服，像现在经济水平上升生活变得越发优渥，人的思维反而变得更加复杂，所谓爱情真爱的简直都是吃太饱给闹出来的……
说到这，汤伯翁想找打火机点火抽烟，找半天在灶台上看到一枚红色打火机，伸手捞过来时，听见柳玉珍搓洗着袜子在絮絮叨叨。
&ld;你是当然不懂了……像我们那个年代啊，吃饱饭过个踏实的日子就是最大的奔头，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不一样……&rd;
汤伯翁顿住手，想到上一次见那个黄天羽来家里她一口一个叔叔叫得亲热，他憋着烟给呛了几口，后来总觉得胸口闷得慌，烟还没点上，干脆瘫回太师椅上把烟放鼻子下闻了又闻。
听到柳玉珍的话，他略感不满，&ld;怎么就不一样了？多长了一个屁股还是脑袋啦，是不用吃饭还是不用拉屎啦？&rd;
柳玉珍回头白了他一眼，&ld;儿子就嫌弃你这口无遮拦……&rd;
说到汤屿山，汤伯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从小就听他的话，但从上大学开始就和他拧巴起来，宣称追求人格独立，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属品，不需要为完成父母的心愿而生，毕业之后更是连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直接跑山旮旯去奔赴他所谓的爱情了。
到现在连打几个电话都甚少，有也是和当妈的讲贴心话，这当爹的成一个工具人，没事就晾一边，有事才喊两声。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更有自己人生的见地和经历，按道理说他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可随着他越发成熟起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从一座山变成两座山，最后他哪怕努力踮脚起来，发现自己依然够不到曾经骑在他肩头上的小子。
两人距离感和无力感让他觉得懊恼，可他又无法改变越来越深的罅隙，只能看着孩子越走越远，自己也越来越别扭。
&ld;老了就是要遭人嫌！&rd;说罢，他丢掉烟瘪着脑袋气哄哄的侧一边去。
柳玉珍还想说点什么，门口传来敲门声，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小伙举着快递包。
&ld;阿姨你好，这是你们家的快递，请签收下。&rd;
小伙子看着黑瘦，不过倒有一股子精神气。
柳玉珍收回审视的目光，把快递包拿到身后桌面上签字，心底犯着嘀咕，便转着包裹看发货地在何处，快递小哥在后面注意到她的动作，便道，&ld;这快递是从福建那边发过来的。&rd;
福建？！她心内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把面单和笔交回快递小哥时，觉着很是面生，她便习惯搭拉句，&ld;之前好像没见过你。&rd;
那小伙子挠挠头有些腼腆道，&ld;是的呢阿姨，我是新来的……我叫刘汇林，原来是我哥刘汇森负责这个片区，因为我嫂子出了点事他就回老家了，这片区以后由我来负责啦，有什么事您尽管开口问我哈。&rd;
柳玉珍点点头，没多说其他话，只道，&ld;好的，谢谢你。&rd;
&ld;谢谢阿姨，那再见哈。&rd;
刘汇林收好笔，向她鞠了下躬，见她转身进门，刘汇林也没多逗留，准备下楼送另一份快递。
柳玉珍打开快递，发现是一盒白茶和香烟，发件人却是汤屿山，她不由得凝起眉头，不是说最近准备回上海了吗，怎么还快递东西，她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见汤伯翁已在呼呼午睡，她压下心底的诧异，偷偷把两件东西收到橱柜的最上层。
&ld;你好，有人在家吗？京南快递！&rd;
刘汇林敲响了顶层十一楼的1103号房门，过了许久，依然没听到有人来开门，正当他准备再敲门时，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
他连忙问了下，&ld;是王丹芸吗？&rd;
女孩露着小半张脸，眼底沉黑，头发看起来有些凌乱，她点了点头。
隐在门后的身形似乎还穿着睡衣，她眼睛都没抬，伸出手直接接过刘汇林递出的盒子，也没说多余的话，门扑咚一下就关上了。
后来接连快一个礼拜，刘汇林往她家送不下十次的快递，次次都差不多，他注意到她的状态看起来是越来越差。
终于又一次机会送到她家，本着职业的热心，他准备探听一下情况。
&ld;京南快递，有人在家吗？&rd;
这一次他敲门没多久就被开了。
王丹芸又一次只露个脑袋接快递，与前几次不同，这一次她终于抬着眼看他。
刘汇林发现她眼睛里布满血丝，神色木讷，一举一动都十分机械化，他内心隐隐觉得有点担心。
于是他佯装不经意问道，&ld;这工作日的时间你都在家呀。&rd;她点点头似乎并不太想多说话。
大白天的屋子里头很黑，应该是拉着窗帘，不像是在工作状态，她的状态甚至有未醒的浑浊感，想着也许她一人独自在异乡没人关照，引得他内心深处那点怜悯感一拔而起。
他又多嘴道，&ld;如果是发烧感冒了要赶紧去医院看看，窝在家里修养作用不大的。&rd;
王丹芸瞥他一眼，嘴角提起又垮下去，她连说话的都丧失了，还需要吃什么药呢，她准备把门关上，刘汇林眼疾手快的拦住，问道，&ld;不好意思，能不能借下你家的卫生间？&rd;
王丹芸望着他，眼眸闪动许久，微微泛白的唇色默了片刻，冷声拒绝他，&ld;不方便，抱歉。&rd;
关上门，刘汇林在外头又喊了句，&ld;别一个人憋在家里，外面天气好着呢，空了可以多出来走走啊。&rd;
王丹芸身体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她低低道，&ld;我知道了，谢谢你。&rd;
门外的脚步声走远，她抱着头蹲在地上，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手机被她关了静音，上面不停有来电和微信的语音提示，她想只要她不去看的话，所有一切就会不存在吧。
她喜欢黑暗的感觉，能逃离人群，能逃离喧闹，能静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又自由的存在着。
手机振动音不停，她摸黑走回电脑桌前戴上耳麦，瞬间音乐冲散所有零碎的杂音，她再度沉浸在一首情歌里，幽暗的房间里只有白色键盘发着一丝微弱的光亮，她看着上面的字母，脑子完全处于放空的状态。
不时有的抖动信息弹亮了屏幕。
&ld;你到底是想怎样？你是想消失于人世吗？&rd;
她看着那条消息许久，光线落在她的脸上，映出她顺着脸庞滑下来的泪水，早已疼得发肿的眼眶里依然蓄着泪意。
没有理会那条信息，她就静静坐着，看着屏幕里不停而来的信息，不时对面似乎没了耐心，不再发出任何信息，电脑归于待机的平静，不时屏保跳动起五颜六色的气泡球。
她像躲在黑暗里的一只苍蝇，寂静着、沉默着，无悲无喜的旁观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