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就像烈日

刚从学校门口的人行道拐过来，夏知一眼就看到了顾天扬。
他背靠车门，一只手松松地搭在车灯上，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吸了一半的香烟，眼神远远地放在校门里头的大雕塑上。
香烟淡淡袅袅的烟往指尖上头冒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像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没动。
夏知远远地站住，看着他的侧脸，没有立刻靠过去。
眼前这个人是顾天扬，又好像不是，虽然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是他的，但他整个人就好像是被什么从头到尾碾碎过，又重新拼凑起来，总有些细微的角度有偏差。
比如，以前的顾天扬，即便在不笑的时候，眼角和嘴角都保持着一丝扬起的幅度，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暖。
而眼前这个人呢，夏知看着不远处的那张侧脸，他嘴角紧抿，像固执得要把什么东西死守在里面，眼角也低低地垂着，好像挂着他抬不动也不想抬的消沉。
在夏知这么想的时候，顾天扬好像觉察到了什么，突然把头转向夏知的方向，看到她之后，淡淡一笑，掐掉香烟，迎着她走来。
“发什么呆呢？”顾天扬在夏知面前站定，用指背点了点夏知的眉头，“眉头松开。”
夏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看他的神情，大概有点苦大仇深。
“请我吃饭？”夏知松开眉头，抿起嘴角，表情有点可怜，“早饭就没吃，肚子叫了一路。”
“上车吧，杨阿姨饭都做上了。“顾天扬微微抬手指了指车的方向，等夏知抬脚，才跟在身边，一起朝车的方向走过去。
“顾大警官这是早就知道我会蹭饭了?“
“十次见面八次饿，你说我知不知道。“顾天扬拉开副驾车门，夏知站在门口，没有马上坐进去，手撑在车门上想了想，把自己给想笑了。
“还真是。。那是因为我从小到大一直都运动量很大嘛，而且也就你身上总带着吃的，什么时候都能要到。“
“嗯，“顾天扬也笑了，“怪我总带吃的，让你一看到我就觉得饿。“
夏知白了古顾天扬一眼，低头钻进车里，扣上安全带，转头看他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慢慢启动了车子。
看着方向盘上那只手，夏知脸上的笑就慢慢淡了下去。
从小到大，顾天扬一直是他们大院里有名的好孩子，不疯不闹不乱跑，所有大人都喜欢。记得小时候妈妈常常拿顾天扬数落夏知，“一个小姑娘不要整天上蹿下跳，看看你这都脸晒的!你看看人家天扬，人家一小男孩儿比你不知道白多少!“
是啊，顾天扬从小到大一直都白白净净，文质彬彬，大人们喜欢，大院里、学校里的小姑娘们也喜欢。
夏知低头看了看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心里有点别扭。
方向盘上的那只手已不是以前那种白净的样子，那样的颜色，非得是晒了一整个夏天的效果。
夏知把头靠到椅背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猜我在想什么。“
顾天扬眼睛看着路，几乎没什么停顿，“西红柿牛腩?“
夏知叹了口气，语气郁郁，“我还是那么好猜。“
见顾天扬侧脸上浮上些笑容，夏知犹豫了下，又接着说，“你还是那么不好猜。“
这句话后，他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没了，就像大太阳底下的水珠，被烈日一点点蒸发掉了。
夏知抱起手臂，自嘲地笑了笑，把头转向车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