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上，斯斯睡下后，元棋打开了手机上的百度网盘，把卢晶晶转发给自己的那部韩剧打开，并投屏在电视上。为了节省时间，她用倍速观看，刚看了一集就有些看不下去了。这种洒狗血不遗余力的电视剧如果不是为了改编，她是绝对没有兴趣观看的。
看着看着，她又开始懊恼起来。创作这种事情还是需要热情的，对自己没有感觉的故事依旧全力以赴那是年轻时候的自己为了丰厚的稿酬才会做的事情，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她因为人情还要强迫自己呢？但是转念一想，答应制片人佑佑的那个剧本不就是为了钱才接的吗？不然已经习惯的全职妈妈生活，何必改变它的节奏呢。生活总有许多不得已，未必事事顺应自己的内心。
林翰洗完澡在元棋身边坐下，瞟了一眼电视画面，随口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种电视剧了？”
元棋没好气地回答：“我什么时候都不喜欢。”
林翰看了一眼元棋的脸色，忍不住笑了：“小心眼。”
“谁小心眼？”元棋不满且纳闷。
“你啊。从我回来就没给我好脸。昨晚的事情还生气呢？”林翰试探着看着元棋。
元棋想起了昨晚林翰惹自己生气的场景，他说自己在家没什么事，结果她一晚上都没搭理他。只是都过了一天了，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哪里还顾得上埋怨他啊。但看他知错的样子，元棋倒是有一丝宽慰。夫妻这么多年，矛盾和争吵从来都不是以林翰的道歉结束的，生活中的任何琐事都能让他们对上话，只要对上话，气氛也就缓和，一切也就无声无息。幸亏元棋不是一个矫情的女人，即便林翰不哄不沟通，有个台阶元棋也会自己顺着下去，仿佛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今天的林翰能主动察觉自己的情绪异样，倒真是难得。
元棋索性顺杆子往上爬了：“你知道我生气，你为什么不道歉呢？”
林翰再次笑了：“我又没做错什么？我干嘛要道歉？”
“林翰！”元棋瞪着他，火气开始顶上来了。
林翰揽住她的肩：“差不多得了。我就说了你一句在家没什么事，你当着斯斯的面就给我看脸色，我还没跟你计较呢！”
元棋的音调升高了：“你凭什么跟我计较？你知不知道你总说我在家没什么事，现在斯斯都学会用这句话怼我了。”
林翰笑得更厉害了：“真的假的？我女儿就这样得了我的真传？”
“你别得意！我告诉你，父母关系和谐是对孩子最好的教育。你总当着孩子的面挤兑我，会影响斯斯的言行乃至她将来对家庭关系的认知。”
“哪有那么夸张？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当着孩子面挤兑你了？昨天不是你当着孩子面挤兑我吗？”
“是你先否定的我呀。”
“我没有否定你啊。我只说你在家没什么事，这只是一个事实，跟否定你无关啊。”
“可是这不是事实！”元棋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真是在家无所事事，为什么我几年都没有工作？从斯斯出生到她上幼儿园、小学、中学，每天接送和陪读的人是谁？你难得接一次孩子还跑错了班级。还有在这个家里，衣服永远是干净的，杯子和碗筷永远随用随拿，冰箱里的食物永远补给充足，连保温瓶里的热水永远都是八十度以上。你和斯斯每天只会喊着，妈，老婆，我的外套在哪儿？我的裤子在哪儿？我的鞋帮我擦一下。卫生纸没了，快给我一卷。洗发水和沐浴露快帮我开瓶新的。给我切个橙子吧，给我下碗面吧，给我倒杯水吧……”
“行了行了”林翰乐不可支地打断了元棋：“还挺记仇。我和女儿让你做的事，笔记本上都记着呢？”
“我不是记仇，我就是告诉你，你在这个家的舒适是用我的辛苦换来的。”元棋见林翰嬉皮笑脸的样子，更加生气。
“那我教你一个方法。”
元棋白了他一眼，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你把斯斯教会，一来可以锻炼她，而来也帮你分担家务。”林翰嘴角依旧含着笑意，看元棋的反应。
“你想得出来的！斯斯现在以学业为重，哪有精力干家务？再说了，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我为什么要调教她的家务能力，让她以后去婆家干活吗？”
林翰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你想得可真远啊！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斯斯不会家务，将来也许会在婆家吃苦？”
“你妈什么都不会做，吃苦了吗？还不是把你爸调教得能干又贤惠？我就是吃亏在自己太能干，我妈把我教得太好，才让你懒惰得这么彻底！”元棋说着说着不解气，重重地捶了林翰的胳膊。
“怎么还动手了呢？”
“咱俩的职业不就是一个动口一个动手吗？”
“你不动脑啊？”林翰逗她。
元棋又是几下重重的捶打。
这时，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而且是一连串的，吓了两人一跳。
“大半夜的什么情况？你不会因为我懒惰已经在外面找人了吧？”林翰凑过去，好奇元棋的微信内容。
“对啊，没听见这声音这么迫切嘛。”元棋玩笑地白了林翰一眼，查看微信内容。
微信是韩笑笑妈妈发在班级家委群里的，各种关于班服式样的图片。元棋愣住了，挑选班服式样是今天元棋给自己的任务，韩笑笑妈妈的任务是辅助另一位家长给孩子们排练开幕式时班级出场的队形。她如此积极地替元棋找了这么多图片，到底是出于热心还是觉得元棋的动作太慢了？
林翰见元棋神色有些不对：“怎么了？外面那人跑啦？”
元棋把手机给林翰看：“班级家委会的第一个任务，韩笑笑的妈妈为什么要替我做呢？”
林翰看了看群里的消息，会意地笑笑：“你们这群里有老师吧？”
元棋点头：“班主任在的。”
“那不就对了。人家就是做给老师看的，不是为了帮你。”
“就算她想表现，那后面不是有她表现的机会吗？她这样做，老师还以为是我把自己的工作推给了她呢。”
“老师没那么傻，带班那么多年，什么样的家长没见过？跟老中医一样，搭个脉，什么症状一目了然。”
元棋被逗乐了：“那我该怎么做？”
“感谢她呀！告诉她，你正在找图片呢，准备全部整理好了就发出去征询大家意见，没想到她替自己做了那么多。后面她排队形的工作你帮她分担。”
“我才不要。”
“说说而已，你以为她会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你吗？”
“我是说我不想这么虚情假意地发言，何况我也没在找图片，这是我打算明天做的事情。”元棋一脸实诚的表情。
“对付这种戏精家长，你的戏就得足。”林翰一把抢过她的手机，速度极快地打着字。
“你干嘛？”
“帮你回复她呀。”
元棋想夺回手机：“不要！你还给我。”
林翰身子一侧，一边继续打着字一边对元棋说：“相信我，帮你搞定。”
元棋出于好奇心，也凑上去看：“你真的这么回复她啊？”
“当然。做戏嘛，谁不会呢。”
元棋瞥他一眼：“这么有经验？平常在我面前是不是也戏份十足啊？”
林翰忍不住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林翰快速地浏览了一下韩笑笑妈妈发的图片，又打了一行字：“我觉得第三套衣服挺好看，我今天也找了一套相似的。”
“提点意见表示你认真看了她发的图片，尊重她的劳动成果。”林翰边打字边对元棋说。
第三套衣服是一件白T恤和一条带白边的蓝色运动裤。元棋凑过去一看，也觉得搭配虽然简单了些，但胜在有朝气。
没想到韩笑笑妈妈回复了一行字：“我们家笑笑说这条裤子好土。”并配了一个偷笑的表情。
元棋诧异，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林翰：“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觉得不好看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说是孩子的意见？”
林翰乐了：“有敌意啊。”
“不可能。我跟她今天才认识，再说了，她中午见到我的时候挺热情的。”元棋不解。
“人家那是做给老师看的，表现自己的热心和平易近人。”
“阴谋论！”元棋白了他一眼。
“你这次是不是又当了家委会的头儿啊？”
“对啊。不是你跟你女儿把我拱上去的吗？今天陈老师还让我加入年级家委会呢，我都愁死了，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脱身。”
“你还想着脱身，人家想着怎么站稳脚跟呢。这么卖力地表现，无非是想让老师看到她的能力比你强罢了。还借用孩子的话贬低一下你的审美。这位妈妈挺鸡贼啊。”林翰看透了一切的样子。
林翰想了想继续回复：“是嘛？那让笑笑同学看看第六套怎么样？我觉得第六套红黑搭配的运动服也挺酷的。”
一会儿，韩笑笑妈妈回答：“哎呦，干嘛老问她呀，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又配了一个偷笑的表情。
“毕竟班服是孩子们穿，大家都问问孩子的意见也挺好。”林翰继续以元棋的口气发言。
群里的另两位家长也出来冒泡了。
“我家娃说第三套挺好看的，蓝色白边运动裤今年很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