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终须一别

散场的时候真的到来的那天，柳七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理性冷静。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尤其是当闹闹哭的稀里哗啦的时候，祁冰冰走的时候憋住的眼泪，此时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
跟闹闹的对话有点艰难。
“闹闹，玉萍阿姨要回家照顾小哥哥去了，可能，不能再陪闹闹了……”
“小哥哥也要放暑假了吗？玉萍阿姨是像上次一样要回去一个星期吗？”
“不是的，玉萍阿姨这次，不回来了……”
“为什么不回来了？”
柳七有点头疼，不知道怎么跟闹闹解释“辞职”的概念。李玉萍已经忍不住坐在床上哭起来。
柳七只能狠狠心，跟闹闹说道：“不回来就是不回来了呀，玉萍阿姨回家去了，以后不到我们家来了。”
闹闹先是一愣，看了一眼在抹眼泪的李玉萍，嘴一瘪，大哭起来：“我不要！！！我不要玉萍阿姨走……阿姨，你不要走……”
李玉萍把闹闹抱在怀里，两个人彻底抱头痛哭起来。
默默从房间外面冲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闹闹眼泪鼻涕一包地说道：“姐姐，玉萍阿姨要走了，以后不来我们家了，你快跟她说不要走啊，我不要玉萍阿姨走，呜呜呜呜呜……”
默默也惊讶到了：“啊？玉萍阿姨也要走了吗？唉！”
10岁的默默已经快要进入青春期，除了祁冰冰走的时候大哭一场之外，她对家里阿姨的来来去去，已经麻木了。有时候也会发表一点对阿姨的看法，不过说完，她就两手一摊，表示她只是说说而已，至于张阿姨还是李阿姨，她不care。
什么样的家庭就会出来什么样的孩子。默默已经清楚地知道，阿姨只是到她家里来打工的，阿姨对她们好，是因为爸爸妈妈给她们付了工资的。当有一天她搞明白这件事情之后，好像她就再也没有对哪位阿姨特别青眼相待过。
这也算是一种成熟吗？柳七不知道。
就好像此时，闹闹哭的声嘶力竭，而默默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下。即使这是个相处了3年的阿姨，她也只是好像有点遗憾而已。
她走去摸了摸闹闹的脑袋，一副大人似的口吻说道：“闹闹乖，阿姨肯定是因为家里有事情，你不要哭了。”
“有事做好了可以再回来的呀！”闹闹继续哭。
“那这个事情肯定没有那么快做好呀。”默默继续劝。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不要阿姨走！”闹闹继续哭。
“啊呀你不讲道理么，我不理你了，你去哭吧。”默默摇摇头走了。
柳七见闹闹这架势，估计一时半会儿没完，只能让柳爸带着闹闹出去玩，分散一下注意力。
闹闹被半哄半骗的抱走后，李玉萍继续收拾行李。在柳七家三年，零零碎碎的东西平时不注意，等要收拾的时候才发现真不少。
那边厢，胡安也在收拾东西。
跟胡安的“分手”，就显得轻松容易多了。她在柳七家的时间也不长，加上她的性格，根本无须柳七多说，她就已经一叠声“好的好的”，然后很快的就把行李收拾好了。
等两个阿姨都收拾完，客厅里顿时大包小包。到了最后离别的时刻，柳七和苏放都站在客厅里送别。
柳妈已经老泪纵横了。她拿着纸巾一边抹泪一边幽怨的说道：“噢哟，我最不喜欢这种场面了，不管哪个阿姨走，我都很舍不得的，不知道为什么。唉，这真是，太难过了。”
柳七红肿着眼睛，白了柳妈一眼，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情绪，又要被带跑偏了。
和一屋子哭哭啼啼的女人不同，苏放这时候就有点理性得面目可憎，官腔官调地说了句：“路上小心，到家了发个信息给我们报个平安，以后有空再到家里来玩。”
两人临出门前，柳七一人发了一个红包。当然红包的厚度有所不同。胡安欢欢喜喜千恩万谢。李玉萍又大大抹了一把眼泪。
终有一别。两个阿姨听令哐啷地拖着行李，走了。
苏放回书房继续他的工作。默默在房间继续做着她的作业。柳爸带着闹闹还在小区里玩耍，不知道闹闹回来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只剩下柳七和柳妈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柳妈还在长吁短叹：“唉，这个李玉萍其实人蛮好的，唉，平时么不声不响的，突然走了不习惯来。这个胡安么做事情是不行的，热闹是热闹的呀。唉，我都舍不得。难过来。”
“噢哟，姆妈你不要说了呀，她们总归不可能在我们家一辈子的咯。来来去去正常的。”
“我知道的呀，可是我就是难过呀，怎么办啦。”
“唉，不跟你说了，我等下要去接新阿姨了。”
“这个新来的又是个小姑娘啊？靠谱伐？不要又像上次杨慧慧这样的哦，吃不消的哦，苦出黄连水哦。”
“这我哪儿知道呀，现在我是没有什么信心能一眼看出来阿姨靠谱不靠谱了，只能撞大运了。新来这个是浙江衢州的，不是说衢州阿姨都蛮好的嘛，所以我就找她了呀。我们以前用过一个钟点工就是衢州的呀，你记得伐？那个做事情很勤快很清爽的？”
“哦，对对对，是有个衢州的，我记得的，那个阿姨好的，我喜欢的，不过她就喜欢做钟点工，说一直在一家人家做会觉得气闷，跑来跑去开心。所以阿姨也滑稽的，百人百性，想法都不一样。”
“是的呀，有的喜欢住家，有的喜欢打零工，有的喜欢家里有老人，有的喜欢家里没老人。我搞的清楚的？这个事情我觉得某种程度比找对象还难。”
“你也算找出经验来了。”
“我是没有经验，教训倒是不少。越来越迷茫，越来越不相信自己的眼光。”
“哈哈，去吧去吧，看看这次这个什么样的。我现在也像看西洋镜一样。”
这个衢州阿姨孙晓添今年也只有29岁，有过之前杨慧慧的事情，柳七是有点心有余悸的。不过想想也没有那么巧吧，次次都碰到那么折腾的？再说，看这个孙晓添白白胖胖的，像个无锡大阿福，长相平平无奇，从头到脚好像都写了“普通”两个字。柳七现在追求的，就是普通。不要你惊才绝艳，不要你貌美如花，不要你千伶百俐，普通，正常，就行了！
拜托，一定要正常！虽然柳七现在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定义这个“正常”，只能在心里祈祷，不要搞事情。
毕竟从今往后，这一摊子就交给她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