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俩人在这边斗嘴的工夫，卡车旁，士兵们把车上最后几个木箱子放进了坑里，然后开始拿铁锹铁铲往坑里堆旁边那堆小石块。
军官一边看着远处的哨卡，一边低声催促：“赶紧的……快点，快点堆……”
小石块完全掩埋了坑里的木箱，士兵们这才拿着工具，爬上了车。
军官命令两个正在脱掉军装外套的士兵：“你们俩，给我藏在这儿，死死盯住喽，等哨卡一撤，我们就开车回来装货！”
俩人：“是！”
军官看看前面的哨卡，有点得意：“你总不能守个通宵吧……”
货还在路上，但在李群书公馆里，新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老板们已经被秘密邀请了过来——也不由得他们不来，他们每个人其实都是黑白两道通吃，旗下都有不少烟馆、走私等见不得人的生意。就算是东城李爷的招牌在他们面前不管用，驻扎新京的国防军3旅马旅长，对这帮老板们来说，还是最好不要得罪的。
更何况，此时东城李爷开出了让人心动的价码。
“各位老板，这批货是走特殊渠道，直接从热河的罂粟地里收上来的，绝对是好东西，这个你们尽管放心……”
边说着，李群书边瞟了瞟旁边的马旅长，几个老板心领神会，不住点头。
“至于价钱嘛……各位知道，我李某人第一次做这个买卖，就算是给各位老板交学费了吧……我只收，日本人那边三分之二的价钱，大家看，怎么样？”
几个老板有点惊讶，一阵交头接耳后，其中一个带头竖起大拇指：“李老板敞亮啊……”
李群书和马旅长对视一眼，满脸笑意。
这边眼看宾主尽欢，以后的黑金生意已经是水到渠成。那边，卸下了违禁烟土的两部军车，施施然驶向警察的哨卡，在高云逸和刘飒面前停下了。
带队军官对着高云逸一笑，故意大声喊着：“开后厢，让警察兄弟好好查查……”
可高云逸也一笑，对军官摆摆手：“不用了……”
刘飒一听，愣了，不解地看向高云逸，但高云逸肯定地点了点头。
刘飒只好示威似的，更大声喊了一嗓子：“放行！”
带队军官也是一愣，疑惑地看看对自己满脸笑意、人畜无害的高云逸，只好对司机挥挥手，车启动了。
两辆卡车开过，刘飒一直紧紧盯着后厢，却发现根本是空车，这下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声问高云逸：“这……货去哪儿了？”
高云逸懒得回答他：“等会儿要下雨，雨一下起来，你们就可以撤了。我呢，现在要去恶心恶心人了……”
“下雨？”刘飒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可高云逸已经走了，边走还边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
果然，天空中乌云密布，开始下起小雨。
一个趴在树丛里的留守士兵看看天色，嘀咕起来：“这雨，该不会把地里埋的东西淋坏吧？”
另一个神神秘秘地一笑：“你知道啥……那些东西，全都里三层外三层包着猪油纸呢，除非把这里淹成水塘，要不，一点事儿没有……”
“哦……”发问的士兵恍然大悟。
两人不说话了，一起老老实实盯着那堆石头。
雨不大不小，雨点密集滴落到那堆石头上。
慢慢的，两人的眼神变了，充满了愕然和惊恐。
只见越来越密的雨水打到石头堆上，竟然开始冒起蒸腾的白烟，白烟越来越浓重，石头堆发出扑哧扑哧的剧烈燃烧声。
两人惊惶地对视了一眼，赶紧一起冲到了石堆前，伸手就想搬石头，哪知，马上就被烫得撒了手。
雨中，石堆完全沸腾了，浓烟、热气把两人逼得连连后退，两人捂着鼻子，踉跄着跑开，然后远远站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绝望地，眼睁睁看着这两车上好的烟土就这么被电石烧化了。
此时的李群书公馆内，众人正相谈甚欢，各自认领着这批货，以及未来源源不断的每批货的份额。
李群书却赫然看到，高云逸闯进来了，后面的管家一个劲追着进来，徒劳地阻止着。
场面就像已经烧开的油锅里被倒了一大盆凉水，一下子冷了下来。众老板都疑惑地看着这个一身警服的高级警员。
李群书赶紧站起来，走快几步伸出手，挤出了一点笑：“哎呦，这不是高警官吗，怎么，您这是办公务啊，还是有私事儿啊……”
高云逸看看他伸出的手，没搭理，笑了笑：“李老板都猜错了。我今天呢，是专门来看戏的。”
“看戏？”李群书的脸终于冷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他能从一个小职员一点一点爬到金字塔的顶级阶层，隐忍的习惯早就深入骨髓，别说是对一个高级警员，哪怕是对街头一个混混，高群书都不愿意翻脸。毕竟，逢此乱世，一个流浪汉都有可能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为了几块钱要了你的命。
但是，为了活久点、活好点而对那些瓦罐们露出笑脸可以，在同样的一排瓷器面前打他的脸却不行！道理同样如此，逢此乱世，到处都是饿狼，和你同在一个阶层，或高于你阶层的那些人，时刻都在等着你露出破绽。你稍微暴露了一点软弱，饿狼们就会嗅到机会，疯狂上来撕咬……
所以，此时的李群书，马上恢复了久居人上的不怒自威，指指桌前的众人，对高云逸冷笑一声：“这张台上坐着的，如果今天都停了生意回家歇着，满新京不知道有多少人就得喝一天的西北风……要是我们来演一出戏，你觉得你一个小警察，有资格看吗？
哪知，高云逸却没搭理，大马金刀地拉了张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你们继续，别搭理我……等会儿，戏就有得看了……”
“啪……”马旅长一拍桌子，就要冲过来。
这时，电话铃却响了，马旅长一滞，好像有了不祥的预感。他停下脚步，看了看李群书。
李群书也一皱眉头，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
“快请报告旅座……我们被警察黑了，那批货，全被电石给烧啦……”，电话里的声音气急败坏。
李群书愕然，看向马旅长，眼神暗淡下来。
电话里吼得声嘶力竭，马旅长自然也听见了，他有点懵，得捋捋……这会儿，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众老板也看出了异样，都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