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婚约

大雪初停，寒风收起，琉璃世界。
厢房中，掀起帘子，天空竟是皓月当空，漫地白雪映衬下，宛若白昼。
院中一处八角凉亭，亭外一株梅树，枝干遒劲，绽放朵朵梅花。
映着月光，李辰独坐梅树之下，寂静寒夜中，开始回想着近日的种种。
前世作为历史系博士的李辰，刚刚结束了自己论文答辩，一时高兴，邀的三五好友趟了个馆子，一时不察，多喝了几杯，等再醒来之时，一梦千年，来到了如今的大宋仁宗年间。
李辰出身在扬州李家，李家在扬州虽然算不的鲜花灼锦之家，但也称得上人丁兴旺，一方富庶。传至李辰父亲这一辈之时，更是烈火烹油，越发的兴盛。
李辰父亲族中排行老六，虽不善经营，却饱读诗书，一心仕途，奈何时运不济，三次礼部试，皆是榜上无名，心中淤积，几年下来竟郁郁而终。
再加之李辰母亲早亡，便只留李辰在族中孑然一人，没了依靠，虽然没有受的什么欺凌，但也是备受冷落。
不过这李辰也是个争气的，自幼聪颖，小小年纪便过了州试，这次入京便是为了来年的春闱。
前几日天气转冷，本就身子骨单薄的李辰，抵不过寒气，在赶路途中生了场大病，一命呜呼，便宜了现在的李辰。
“孟子曾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如今遭遇，必定是老天的考验。”百无聊赖下，李辰自我安慰道。
坐在冰凉的石凳上，李辰开始思考着关于眼前的一切，关于大宋的一切。
庆历元年，仁宗皇帝刚刚改了年号，但也改变不了西北糜烂的战事。
刚刚经历了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败的大宋，永远想不到狼子野心的元昊开始准备第三次攻宋。”
“辽国南征赏罚之令快要颁布，到时候朝廷上下又要头疼了吧。”
“晁宗悫已经病逝，等到后年吕夷简也要没了。”
“被贬的范仲淹，再过两年就要官拜参知政事，就要开始轰轰烈烈的庆历新政。”
还有开春之后的春闱，可是有着不少大神。
后世喊出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主导轰轰烈烈变法的王安石；
连中三元，少有才学，却又英年早逝的杨寘。
可是这些和李辰又有什么关系，如今寄人篱下的的李辰，虽然早有婚约，但却不过当年口头之约，怕是做不得准，如今无依无靠的自己，首要任务是活下去，而且是更好的活下去。
主房中，沉香弥漫，烛光摇曳。
“官人今日为何愁眉不展？”沈家娘子看着沈宿半依胡床，脸色凝重，不见丝毫喜色，颇为担忧的问道，“难不是朝中有人为难官人。”
沈宿瞟了一眼自家娘子，半晌之后，挥了挥手，腾挪了下身子，没有搭理。
“到底何事长吁短叹，让官人心焦。”看着沈宿如此模样，沈家娘子拿起一席锦衾盖在沈宿身上。
“哎！你可还记的曾与你提过，我在扬州求学之时，家境穷困，饥寒落魄。”忍了许久，沈宿心中还是按捺不住，开口说道。
“当初官人虽然潦倒，但却发奋苦读，终于一举登科，高中进士。若不是如此，爹爹怎会将我许配与官人。”见沈宿提起往事，沈家娘子嘴中一笑，对于自家官人这般励志往事，带着些许自豪。
“但心中挂着一桩旧事。”沈宿一声长叹，便接着说道，“在扬州之时，若不是故人相助，我怕早就饿死街头。如今故人之子前来，我却不知如何？”
“官人怕是招待不周？”沈家娘子心想，自己官人竟是为此事心忧，打趣道，“既然是恩公后人，府中必是好生招待，若是那个坏了心思，不需官人操劳，我自会严惩。”
“若是如此，我还何苦这般。”沈宿脸上忧愁又加了几分。
“那是为何？”
“今日见了子音的书信，想起当年入京之前，我等二人把酒言欢，酒酣之处，便立下婚约，日后两家若有男女，便结为姻亲，以为秦晋之好。”
说完，沈家娘子神色不虞，片刻之间，突然掩嘴一笑，“官人何必苦恼，当年不过一句戏言，怎能当真。再说溪兰已经嫁入了曹家，而溪月也已经应下了吕家。府中可还有姑娘能许配人家？”
“我怎会不知这些？可拒了这门婚约，我沈宿岂不成忘恩负义之徒。”沈宿一筹莫展的说道。
沈家娘子看着如此模样，心中不免焦急说道，“你是失了什么心智，应下这门婚事，是让溪兰与曹家和离，还是让溪月推了吕家的亲事。你担任承值郎这般闲职已经两载有余，如今难有实缺，若是为了溪月的亲事，再恶了吕家，日后在朝中还有出头之日。”
“此事休提，吾再思量一二。”沈宿没了兴趣，翻过身子不再搭理。
“你这糊涂虫儿，如今吕相公权倾朝野，更得当今官家依仗，你若是犯浑，推了溪月的婚事，莫要赔上府这老老小小的性命。”沈家娘子恼怒的说道。
“大姐，我这心中实在难安啊！”沈宿叹道，现在听见自家娘子如此说道，心中苦闷郁盛，无法入睡。
旭日东升，或许是刚下过雪的缘故，清晨的汴梁越发的干冷。
“郎君，这是今早刚从张家铺子买来水晶皂儿、梅子姜，你且尝尝。”厢房之中，李辰刚洗漱结束，就只见一个身着青绿衲袄，外搭浅色褙子，神色跳脱的少女，一双明眸大眼，粉妆玉琢，煞是可爱。只见她走进屋说道，“还有这是王楼的山洞梅花包子，最是美味。”
“你是？”
“大娘子遣我来照顾郎君几日膳食。”这少女也是个耐不住性子的，没等李辰问起，便开口解释道，“郎君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对了，府中人称我玉姐儿，你也可以唤我明玉，如何称呼且看郎君心情。”
明玉虽然是个好说话的，但是却极为伶俐，趁着功夫，将房中杂物，归置整齐。
“伯父可在家中？”将一块梅子姜放入嘴中，李辰问道。
“今个儿正是朝中朔参，主君不到五更便走了。”明玉一边收拾一边说道，“这些吃食是大娘子遣人一早买来，送到郎君房中的。”
“大娘子？”李辰嘴中喃喃重复道，便不再言语，胡乱的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