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相国寺

“明玉，府中几位哥儿，日后碰见了也好
熟识。”李辰问道。
“主君膝下两个姐儿，大姑娘已经嫁入曹家，二姑娘虽然待字闺中，却早定了婚约。”明玉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还有一哥儿，名唤溪丘，被主君送去了应天府书院，回头若是见了他，喊他丘哥儿就行。”
“二姑娘也有了婚约？不知是哪儿人家？”听闻沈宿膝下二女皆有了人家，李辰心中有些不虞问道。
“听说是国子博士吕务简家中的哥儿。”明玉说道。
“吕家”，李辰心中顿时明了，昨日沈宿为何心中忧虑。
虽说这吕务简不过是个国子博士，奈何这吕家却是累世簪缨的名门望族，其父吕蒙正乃是一代名相，封许国公，谥文穆，赠中书令。族兄吕夷简如今官拜枢密使，权倾一时。族中子侄更是遍布朝野，盘根错节。
若是为了一桩婚事，而开罪了吕家，那沈宿的仕途怕是要走到尽头。
“不知郎君怎么称呼？”明玉问道。
“在家中我排行老三，你平时里唤我三哥就成。”李辰暂且压下心中的思虑，笑着回道。
“我听大娘子说，三哥是扬州来的富贵人家，怕也是没有见过这东京城的繁华锦绣。今日大雪初停，想来城中必是热闹，州桥的摊儿，瓦舍的杂耍，还有相国寺的香客，若是有的空闲，三哥可以去看看。小甜水巷的南食，应该遂了三哥的口味。”
想来今日闲来无事，春闱还有月余，也急不在这一时，倒不如趁着功夫，看一看这千年以前的东京城到底如何模样。
“至于婚事，大姑娘已经嫁为人妇，自己也未曾见过沈家二姑娘，不知心意，若是不和，到时候何苦做得那恶人，只要沈家和自己好好说予，不如还了情义，成全这他们也便罢了。等日后自己金榜题名，再寻一个便是。不过若把自己当做瞎了眼的破落户，随便打发了，到那时莫说沈家，就是吕家定要掀他个天翻地覆。”
收拾一番，李辰寻来乌驴，牵着绳儿，缓缓的走出了沈府，走进了这片江湖。
“姑娘何必愁苦，你与庆哥儿已经合了八字，换了定帖，亲事如何能做悔
？”明湘看着自家姑娘今日茶饭不思，心中苦恼，开口打趣道。“庆哥儿满腹经纶，做的一手好词赋，谁人不叫个好。等到年后科举，必能一举夺魁，到时候姑娘就是状元娘子了！”
“爹爹怎的这般糊涂？怎的应下这门亲事。”沈溪月将梅花一瓣瓣的撕下，银牙暗咬，眼中流波，羞苦的说道，“若是嫁，那便让他自己去嫁。让庆哥儿知道，让他如何看我。”
“庆哥儿也是个明事理的，怎会因这等糊涂事轻看了姑娘。”明湘亦是安慰道。
“早知如此，昨日让严老儿直接撵出，何必再让姑娘作难。”明湘嘟着嘴安慰道。
出了沈府，穿过保康门，北走数余里，穿过几道巷子便到了大相国寺。
未到跟前，却已闻到阵阵檀香，耳旁梵音回荡，眼前香客如织。
相传这大相国寺建于北齐年间，原名建国寺后因遭战火被焚。到唐睿宗景云二年，一代名僧慧云云游至汴州，夜宿繁台，观汴河北岸，异象冲天，至天明入城寻视，其地乃建国寺旧址。于是便四处募集资金，在此重建寺庙。
后唐睿宗曾下诏“凡寺院无名额者，并令毁撤”。当时皇帝派大员监督拆寺时，慧云跪于弥勒像前“泣泪焚香”，“少顷，像首放金光，照耀天地”所派大臣奏闻睿宗，睿宗曾梦见弥勒佛下凡，他又是以相王登基的，遂于先天元年下诏此寺继续建设，赐名“大相国寺”。
相国寺自睿宗以来，后经玄宗、肃宗各朝继续扩建，十分宏伟壮丽。被称为“人间天上，物外故乡。”
到了如今大宋，大相国寺到达鼎盛时期，成了皇家寺院。自太祖、太宗起，均诏敕大相国寺进行修建和扩展。至真宗朝，大相国寺的规模达到了顶峰，辖64禅律院，可称得上“绣柳云楣，璇题玉砌，金壁晖映，云霞失容。”且各院住持均报朝廷允准。皇帝求天祈福、帝后生日庆贺、进士登科检阅、外使进香等重要活动均在大相国寺，其地位堪比太庙。
除此之外，大相国寺在民间更是重要的游乐胜地，曾吸引了大批文人学士流连忘返，如范仲淹、黄庭坚、宋祁、赵明诚、李清照等，他们在寺内交朋会友、题诗做画，称得上花光满路，留下许多佳话。且每逢重大节日或举行庙会，则热闹非凡，尤其元宵灯会，华灯齐放，流光溢彩，高僧、达官、文人、使节、百姓出入其间，佛事、巡幸、参访、观灯、尝雪、品茗、吟诗、作画、登高、游玩等汇集其中。
虽然天寒，但相国寺内已经人声鼎沸。今日恰巧正值庙会，万姓交易，入了大三门，只见东西两侧各有一座塔院耸立，塔院中间便是珍禽异兽的摊贩。
闲逛了一番，其中之物可谓五花八门，大量的野味和珍品陈列院中，兔、鹤、野鹜、猜子、鳩、雀、野鬼、鹿、享鸟、狐狸、穿山甲等，随处可见，更有甚者斑斓猛虎引得众人竞相喊价。
“这才真是吃货的世界！”李辰不得不感叹道。
过了二三门，一处逾诞中设了彩幕露屋义铺，其中卖铺合、簟席、屏帏、洗漱、鞍辔、弓剑、时果、腊脯之类更是数不胜数。
近了佛殿，便见几处有名的摊点孟家道院王道人的蜜煎，赵文秀笔，及潘谷墨，占定两廊。
后面空院更是让李辰开了眼界，竟只见诸寺师姑卖绣作、领抹、花朵、珠翠头面、更有生色销金花样幞头帽子、特髻冠子、绦线之类。
及到殿后资圣门前，皆书籍玩好图画及诸路罢任官员土物香药之类。
走在寺中，可见游人如织，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更兼几日之后便是元旦，家家户户添置些行头，便显得越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