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故人依旧

轻舟一觉便睡到了天亮，已经能听到院子里众人洒扫的声音，因为柳姨娘比较“宠爱”自己，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人会给自己立规矩。
经过这两次踏踏实实的睡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有了很大改善，她睁着眼睛看着床幔，心里琢磨着沈府如今的状况，并不准备立刻就起床。
她想得出神，不想这时就听见侍夏在外轻轻叩门：
“小姐，该起床了，一会儿还要去给老夫人问安呢。”
轻舟这才想起侍夏是母亲赐给自己的，接下来便要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看这个意思，顺带也要约束一下自己。
轻舟无奈，只得起身唤她进来给自己梳洗，侍夏此时却悄悄送了口气。
昨日小姐睡下后，王氏又将自己叫过去交代了一番，大致意思就是看中了自己以前稍稍学过拳脚，让自己照顾着轻舟，同时也要约束一下大小姐。
侍夏苦笑，她不记得自己是哪里人，只记得被拐子卖给了师傅，之后便跟着他在街头卖艺，吃了不少苦，也稍微会一些拳脚功夫。六岁那年的一天，她照常做着熟练的动作，谁知脚一滑，摔碎了顶在头上的青瓷瓶，师傅气得眼睛都红了，用鞭子抽的她皮开肉绽，她一度以为自己会被活活打死在那条街上，但老天还是厚待她的，让她遇到了出门上香的王氏，她卖下了她，让她跟着她来到了沈府，做起了小丫鬟。她一直觉得，如果真的有观世音的话，大约也是长得和王氏一般得吧。
后来她一点点从小丫鬟做到了三等丫鬟，再到后来的二等，一等，她都尽心尽力，将王氏视为自己的再生父母，因为自己的命都是她给的。
大小姐的名号她早就听说过，飞扬跋扈，残暴专制，许多次，她见到大小姐忤逆夫人，她都想动手教训一下这个小主子，但是她不能，因为毕竟，她是夫人的骨肉。也是她的主子。
王氏说将她赐给大小姐的时候，侍夏是极不情愿的，她不愿意离开梧桐院，离开夫人。王氏应该早看出她的不满吧，但是她并不在意，还笑吟吟的对她说：
“如今你护得大小姐周全，便是护我了。”
她没办法，值得收拾好东西，匆匆搬到了听雨轩。
第二天，都已经过了辰时，大小姐还在屋子里睡着，听雨轩的众人，就算是大小姐的乳母鲁嬷嬷也一样，好像都很惧怕大小姐，没人敢去叫醒她，但是侍夏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气，还是想借机惹恼了轻舟，让自己滚回梧桐院。
她无视众人惊异的目光，促狭的跑到门口叫醒她，但是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反倒听到了一个慵懒的女声：
“进来吧，伺候我洗漱。”声音还蛮好听的，只是侍夏好像听出了一丝无奈。
侍夏微微的甩了甩头，想把脑袋里那个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好感甩出去，但是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她觉得怪怪的，但是也很快梳理的心神，带着小丫鬟端着洗漱用品进屋伺候轻舟洗漱。
坐在妆台前的轻舟并没有发现侍夏的异常，她心里想的是昨天没有去沈老太太那边，今天去给她请安，这个祖母会表现得怎样呢？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惧怕沈老夫人的。
前世她虽然娇纵任性，但是每天都是要给祖母问安的，有时候还要伺候她用膳，并非她对这个祖母有多少的敬重，而是沈父极其孝顺沈老夫人，如果她不小心忤逆了祖母，那无论是谁来说项，一顿家法是断断不会免了的。
小时候轻舟挨得打很少，但是十次有八次都是祖母跟父亲说了她的“不成体统”。导致她一直很惧怕祖母，生怕有哪次又惹了她的不快。
她也知道，祖母并不喜欢她，她最喜欢的就是从小承欢膝下的沈轻婉，而且据说，沈轻婉的样貌与沈老太太年轻时有几分相似，这导致沈老太太愈发宠爱她了。
轻舟盯着镜中的自己走神，等她回过神来，侍夏已经给她梳了垂鬟分髾髻，低眉顺眼的侍立在一旁，轻舟看着镜中显得温婉贤淑得自己，再看看站在旁边看似很是恭敬得侍夏，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前世她对这个侍夏没有什么印象，昨天母亲把她赏赐给自己得时候，捎带提了几句她得身世，很明显侍夏过来得主要任务，就是保护自己得安全。她何曾看不出侍夏的不情愿，但是没办法，自己身边缺少人手，只能先将就一下，还好侍夏终究是听母亲的吩咐，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即使身手再好，手艺再精巧，她也是断断不能留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心中一沉，既然前世母亲身边不乏有侍夏这种有身手的人在保护她，为何还会被柳姨娘陷害？难道柳姨娘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还是说，后面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更厉害的角色？看来，之前的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啊！
侍夏乖巧的在一边，她原想着轻舟肯定不好伺候，会折腾她几次才肯罢休，便只梳了简单的发髻，便站到一边，偷偷的瞥着轻舟，等她示下，反正还是要拆掉的，这样简单的样式自己也能省不少事。
谁知轻舟并没有烦躁的让她重新梳，反而看上去很满意的样子，她心中不禁微讶，但看到轻舟不知道为什么又沉了脸，她赶紧低下头，感觉是大小姐要发脾气了，谁知她只是高声叫鲁妈妈进来。
鲁妈妈是轻舟乳母，一般来说，院子里像鲁嬷嬷这样的身份，都是教养嬷嬷，但是轻舟比较与众不同，老爷姨娘都很是溺爱，她一个乳母怎么敢忤逆大小姐？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也只是帮轻舟管管账册，教导教导小丫鬟，在轻舟面签并没什么话语权，有时候连碧竹都敢对她呼来喝去，她也去找轻舟说过几次，但是都被不咸不淡的打发出来，也是她运气差，赶上过轻舟脾气不太好的几次，还被当众说了倚老卖老，她一肚子苦水无处撒，渐渐的也淡了要约束听雨轩的心。
此时的她突然通道大小姐叫她，不由得有些愣怔，有些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
轻舟当然记得眼前的这位嬷嬷，前世她并不喜欢这些老仆，觉得她们长相不如年轻的丫头们长得漂亮，做事情也是各种规矩啰啰嗦嗦的，但是等她嫁到叶府，受尽磋磨后才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的学些规矩，再后来被软禁起来，听送饭的婆子唠叨，鲁嬷嬷想要偷偷过来看她，被守院的发现，报告了叶老夫人，那个恨透了她的婆母，竟然活活的将鲁嬷嬷打死了。
如今再见到小心侍候在一旁的鲁嬷嬷，她不禁内心怅然，万幸，旧人仍在。
“妈妈，我的衣服都有些旧了，烦请您安排一下宝瑞祥的师傅来家里一趟，做些衣服吧！”
这么和善的吩咐，鲁嬷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久，旁边的侍夏看不下去了，轻轻咳了一声，她才好似缓过神来，激动道：
“好好，老奴这就去安排。”
轻舟看着不善言辞的鲁嬷嬷欢喜的退下去，觉得有些好笑，还有一丝苦涩。
她轻轻点了些口脂在唇上，瞬间就如娇花一般，明艳动人了，侍夏看了，心中暗暗称奇：“大小姐这条件，过多的妆容修饰反倒会遮盖了她原有的资质了。如今这样淡妆相配，果然是点睛之笔。”
轻舟并不知道侍夏此时心中所想，起身，整理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稍微淡雅一些的藕荷色缎面广袖裙，便带着众人往沈老夫人的苍玺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