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嫁

沈肃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不能确定女儿此次前来，到底是以退为进，还是真正的想明白了，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轻舟，等她继续说下去。
轻舟渐渐平复了气息，望着父亲，坚定道：“父亲，这两天女儿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有些人今生注定是陌生人，不可能在一起，强扭的瓜，就算是扭下来了也没什么意思，从前的种种，都是女儿糊涂，请父亲不要再为我费心这件事，相信女儿能处理好。”
她急急的说完，好像是怕说少了，自己不相信一样。
沈肃之很想问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但是看着刚刚哭过，眼睛依旧红肿的女儿，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叹了口气，道：
“你若真的能够相通，父亲自然是极高兴的，不过舟儿，若是你还有所不甘，一定不要压在心里，要跟父亲说。”
轻舟就如同三九天喝了一碗热茶，浑身都暖暖的，她眼泪汪汪的看着父亲道：
“舟儿知道，父亲最疼我了，从前舟儿不懂事，给沈府添了不少麻烦，以后不会了。”
沈肃之实在是有些怕女儿哭，赶忙道：
“切莫再做这哭哭啼啼的样子了，没什么事情就回去歇着吧，这样痛快的哭一场，委实辛苦你了。”
轻舟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笑，忍得有些难受，赶忙起身，道：
“那女儿就退下了，父亲您要注意身体。”沈肃之赶紧挥了挥手，好像很是烦躁，但轻舟知道，父亲此时心情不错，才会跟她开这玩笑。
走到门边，她有些犹豫的回头，沈肃之疑惑道：“怎么了？”
“父亲，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衣着褴褛的老人冲我叫喊追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我被打的伤痕累累才惊醒了，父亲......您近期在朝堂上还好吧！”
沈肃之听了不禁心头一震，天下为官者，真正两袖清风的并不多，自己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深谙其道，该贪的时候贪，不该贪的时候绝对不动。
不过就在前两天，自己发现户部侍郎颜松贪墨朝廷的赈灾款，准备参上一本，颜松得知后曾找人带话，如果自己按下这件事，他愿意拿出十万两白银，就算是自己家底丰厚，也没有见过如他这般出手阔绰的，财帛动人心，一时间自己也是有些动摇。
自己从来没有在旁人面前提过这件事，难道真的是神明要借女儿之口警示他吗？看来这件事，自己要好好想想。
他神色凝重的冲轻舟点点头，示意她下去。轻舟也不多做停留，转身便走出了书房。
做梦示警这件事当然是假的，她虽不明白父亲究竟是什么时候惹上了贪墨的罪名，前世所求的人也都是三缄其口，不过她想着，就算是先做预防也好，就是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听进去。
她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听雨轩，端起茶杯想要喝口茶，却发现茶是冷的。
轻舟不动声色的放下茶杯，对旁边静静侍立的侍夏道：
“你去把若梅，春桃，秀菊都叫过来，我有话要说。”
侍夏应是，刚出去不多久，便带着三个丫鬟一起回到了房中。
轻舟抬眼看去，一个个都是熟悉的面孔，却又是那么的陌生。
她心里回想着前世她们都是怎样的归宿，若梅好像没什么印象，一直都是讷讷的，不爱说话，自己嫁人时并没有带着她。
秀菊年岁大，她出嫁前，由着柳姨娘作主就配了府中的管事，出嫁后以管事娘子的身份，跟自己到了沈府，那个管事好像是在柳姨娘的怡红斋做事，那秀菊跟柳姨娘到底有没有关系？
春桃整天叽叽喳喳的，当时也是跟着自己一起嫁过去了，后来叶老夫人为了给她没脸，寻了春桃一个错处，当着满院的仆妇，生生打断了春桃的两条腿。自己虽然尽力去给她医治，可是到最后，她也是自身难保，不知道身为大丫鬟的春桃，是怎样一个结局。
想到这里，轻舟的心中不禁有些唏嘘。
三人站在那里，半天听不到动静，不禁偷偷拿眼瞄着轻舟，只有侍夏，仍旧如泥塑一样，眼观鼻，鼻观心。
半天，轻舟才缓缓道：
“除了侍夏，你们几个，加上刚刚被打发出去的碧竹，都是打小跟在我旁边的。”她略略停顿，便继续道：
“我处置了碧竹后，你们相必心中也很是不安吧！想着我竟然如此不念旧情，跟了我这么久的一个大丫鬟，说打法就打法了。”
三人不敢接话，只是赶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不会和不敢，可是全然不同德意思。”
三人不知道该怎样回，想起昨天碧竹的样子，心中不免恐惧，只好伏在地上不敢起来。
轻舟并没有让她们起来的意思，慢悠悠的说道：
“我是沈府的嫡女，身边服侍的人是平辈中最多的，按理说我应该过的最为自在不过，可是谁能想到，我这不过出去了半天的功夫，回来后，却喝不上一口热茶？”
众人这才惊觉出了纰漏，可是此时起身换茶也不是，继续跪在那里也不是，身上就跟着长了刺，心中更是惴惴不安，怕自己就是下一个碧竹，尤其是今天本该当值的春桃，见小姐不在，就有些放肆，一时间没有在意正厅的茶水。如今的她，更是面色苍白，只觉是大难临头了。
侍夏下午虽然没有在听雨轩当值，但到底没有发现轻舟喝茶时候的异常，身为丫鬟，也是失职，想了想，自己也跟三人一起，跪在了地上。
轻舟并没有阻拦，只是淡淡道：
“我若因为这一杯茶发落你们，到底有些苛责了。再加上碧竹一走，我身边总是没有得力的人，要不这样，我就给你们重新分一分等级吧！”
众人有些错愕，只听轻舟继续道：
“侍夏是母亲赐给的人，如今就替了碧竹的差事，做听雨轩的一等丫鬟，其余你们三个，”她略略停顿：
“你们三个皆降为三等丫鬟，从端茶倒水做起，过段时间，我会跟据你们以及院中其他众人的表现，再做定夺。”
她看向侍夏，道：“你去把我的话传给众人，就说我说的，这两个二等的缺，人人都有机会。”
说完，也不搭理沮丧的三个人，似乎很疲惫的挥挥手，道：
“行了，都下去吧，一会儿侍夏回来服侍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