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剑胎

天魔控制一个宗门也是有门道的。
像那种正处于上升阶段的宗门，门内弟子朝气蓬勃，兄友弟恭、长幼相携，是没有天魔存身的空间的，固然天魔可以以力压之强行染化，但是那就不是心魔的事儿，而是劫魔该干的了。
但是像御魔宗这样，老迈、自满、故步自封，充斥着腐朽与堕落的宗门，却恰恰就是天魔染化的温床。
在这样的宗门之中，真正的强者总是少数，更多的都是失意之人，而来自强者的嘲讽会让弱者心生不甘，强者的蔑视会让弱者心生恨意。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弱者心中的不甘不会有人在乎，弱者的恨意就只能自己吞下腹中——可这世界上，还有天魔存在。
天魔能让弱者的不甘和愤怒转化成力量，让他们变成强者。
李旭原来所修行的功法，名为《御魔真气》，乃是御魔宗的根本修行法门之一，虽然只是基础功法，但是放眼整个玄玄界也算是第一等的存在。
可是这御魔真气终究是太过霸烈，并不适合所有人修行，而御魔宗也没有能力更加没有意愿去开发一部新的基础功法。
李旭，就恰恰是这样一个受害者。
能够被御魔宗看中，李旭的根骨悟性其实并不算差，放在真界也足够成为一任真传弟子，他道心坚定，从入门开始就从未放弃修行，但是他选择的道路并不适合自己，他在这条道路上越是努力，就越是会陷入更深的痛苦。
如果他资质平平，也许能够接受自己的平庸；如果他更聪明，也许能够看出自己所处的窘境，但是偏偏他不属于这两者。
现在终于，他有了其它的选择。
齐连盯着他的眼睛说到：“无用功与御魔真气并不相容，所以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保留你苦修八年的御魔真气，在这期间，我会给你一定的指导。”
“第二，现在我废掉你全身真气，从头开始修行我的无用功。”
李旭握紧了拳头，八年的御魔真气进展缓慢让他几乎已经丧失了信心，但是要废去现在的修为从头开始修行一个从未听过的功法，却也让他难以接受。
然后他想起了这八年来自己的遭遇。
想起了每天那些厌恶、鄙视、嘲弄的目光，响起了那让人恶心的哄堂大笑，响起了自己离开那里之前那直刺他心底的对话。
委屈化作不甘，不甘化作愤怒，愤怒又化为仇恨，泪水夺眶而出他重重磕头：“请老师……废去我的修为！”
仇恨的火焰持久而煊赫，这是一种最可怕的力量，哪怕只有一点，也足以动摇一个门派的根基。
齐连微微一笑，将手放在李旭的顶门，真气鼓荡而出，几乎瞬间便将李旭八年积攒下来的真气根基尽数摧毁。
这反而让李旭倍感轻松。
侵入他体内的真气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在他的丹田之内凝结、聚集，最后化作了一点锋芒毕露的真气核心。
“此为剑胎，本该由你自己苦功凝结，但是这一步意在考验道心，你既然能够苦修八年不辍，这一关便算是过了。”
接着齐连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本薄册放在李旭面前：“照此修行，如若有什么问题，便来问我。”
李旭呆呆发愣。
他看过一次废去修为的刑罚，那是在五年之前，一个练气三层的弟子想要出逃，被执法长老齐进抓到，为了以儆效尤特意让所有弟子都列席观刑，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弟子在刑台上哭嚎了足足一个时辰，那撕心裂肺的叫声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让他不寒而栗。
他本以为自己也要遭受那样的苦难，却没曾想转眼之间便宣告结束。
难不成自己的师父比筑基长老的功力更强？
这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但是仔细一想，却又并不觉得如何荒诞。
他拿起书册一页页翻阅，越看越觉得心惊，因为他觉得这部功法似乎要比御魔真气更加玄妙神奇。
翻阅三遍，确定已经将书中内容全部记下，李旭拉来蜡烛将手中书册点燃，扔进了洗脸用的铜盆之中，看着它彻底烧成了灰烬这才回到床上盘膝修行。
一夜修行结束，李旭睁开眼睛，那其中的神采已于从前大不相同。
就在这时，屋门忽然打开，然后乌泱泱走进来几位极其美丽的仕女，拿着全套的梳洗用具，有一个还拿着一套换洗的衣裳。
其中一个领头的仕女说到：“奴家青鸾，特来伺候小公子更衣。”
李旭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什、什么小公子，你们！？我记得你，五年前门内大比时候你就站在武城身边，你怎么会来此处的！？”
青鸾微微一笑：“这却说来话长了，不过如今我等侍奉的是齐供奉，今日正是奉命来照顾小公子的。”
被她这么一说，李旭脸上更红了，天可怜见，他如今已经是快三十的人了，还要被叫一声小公子，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有多臊得慌：“那、那个……几位姐姐，这些东西放下吧，我自己来就好。”
青鸾噗嗤一乐：“还真是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老的小的都是这样，行了，姐妹们，都放下吧，不然的话把齐先生的大弟子活活羞死了我们可吃罪不起。”
等仕女们都撤了出去，李旭这才松了口气，四处张望了一番，这才下地换上了准备好的衣裳，刚准备系上最后一个扣子出门，就见到青鸾正站在门口边上，见他出来开口问到：“小公子这是要去何处？”
李旭面色涨红，他童子入道，这辈子还没和陌生女性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连耳朵都有些发涨：“青鸾姐姐、我、我去给师父请安。”
青鸾微微一笑：“齐先生就知道你会找他请安，所以特意让我告诉你下午再去寻他，他门下不兴早晚见礼这一套。”
“哦……”李旭连连点头，然后开口问到：“那个……有个问题可能颇有冒犯，我之前记得姐姐是在苍松洞中侍奉武城的，怎会来此呢？”
青鸾叹息一声：“这就要多些齐供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