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卧房惊梦

听得翠翘唤，扣儿还以为自己犹在梦中。只新婚之夜睡过一晚，她隔天就搬去了春浮居。这一年多，柳惊鸿再没晚上叫她到自己卧房。
扣儿只得起身，净面梳头，简单收拾了自己，在翠翘陪侍下，去了清晖园。
入了西次间的内室，她看见屋里点了灯，柳惊鸿靠在床上闭眼歇息，兰香在一旁服侍。并没什么异常，她上前问道：“相公深夜叫我来，是有何事？”
“相公？”柳惊鸿轻哼了一声，蓦地睁开眼，眼底染了一抹猩红。
扣儿有些吃惊，再看兰香，神色间有几分惊惶，更有掩藏不住的羞窘。她似乎猜到什么，兰香也太急不可耐了，这通房丫头就这么好？
也不知成就了好事没有，更不知为何唤她过来。
柳惊鸿挥挥手，兰香低着头退出了屋子。翠翘瞧见眼下情形，也默默跟出去了，一直退到廊庑下。
屋门没有关，隔着一道屏风，听见脚步声渐远，扣儿才低声问：“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柳惊鸿身子靠在引枕上，慢慢闭了眼，没说要也没说不要。扣儿自作主张，去到屏风外的小厅，倒了一杯温茶，送到他面前。
柳惊鸿睁开了眼睛，接过茶杯，却并没有喝，放在一旁的紫檀木朱漆小几上，盯着她问：“兰香的事，你知道吗？”
兰香什么事？哦，作你通房的事，当然知道啊。就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自荐枕席。
扣儿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让自己显得既无辜，又贤良淑德：“事先知道一些，秦嬷嬷下午来了一趟，没有亲口和我说，是底下丫头传的话。”
“那你是个什么意思？”柳惊鸿问，眼底的猩红更刺目了。
我什么意思？我没意思啊……扣儿习惯性地耸耸肩，她没说话，柳惊鸿就读出了她的想法，何况她还微笑着大度地说了一句：“既然是太太的安排，我自然也为相公高兴……”
“哗啦”一声，小几上的茶杯被柳惊鸿拂到青砖地上。茶杯碎成了几瓣，茶水溅到扣儿的裤腿和鞋子上，虽然不烫，她还是本能地后退两步，暗自庆幸自己刚才倒的是温水。
莫非兰香侍奉得不好，让这位大少爷恼了？初哥儿和雏妹儿，业务不熟悉，多练几次就好了嘛，有什么值得大动肝火的？
扣儿迷迷糊糊，不明白柳惊鸿为什么生气。事实上，前世她虽然活了二十九年，却一直母胎单身，连真正的恋爱都没谈过。当然，也曾喜欢爱慕过异性，或被异性喜欢爱慕，但都无疾而终，几乎可以说是情感绝缘体。
但柳惊鸿可不同。他本就聪慧过人，古人又早熟，生在富贵之家，父亲娶了一堆大小老婆，每日争风吃醋，他耳濡目染，对男女之事并不陌生。年纪尚幼时，就和自家表妹订了亲。虽不是耳鬓厮磨，整日待在一块儿似漆如胶，但也比别人情投意合，亲密许多。
那文月婵官家小姐出身，又以才女自居，眼里容不得沙子。平时见着柳惊鸿跟哪个标致丫头多说两句话，都心中不忿，要和他生半天闷气。没退亲的时候，还曾私下要柳惊鸿发誓，此生只她一人，决不纳妾蓄婢。
柳惊鸿发誓都发腻了，也从中省得，如果女人真心喜欢一个男人，是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的。连他母亲聂氏自诩贤惠不妒，每逢有新姨太太进门，都要躲在房中暗自垂泪。
现在见扣儿如此光景，心中便凉了一大截。他这位美貌异常，倾国倾城的小妻子，根本就不喜欢他。为什么？难道他还待她不够好吗？
即使是冲喜进的门，他也没有瞧不起她。允许她出入自己的书房，有空闲的时候，还耐心教她读书、写字、画画、下棋。父亲从扬州捎回来的礼物，总会交代下人给她留一份。她想要制匾，就给她制匾，她想要读话本子，又命身边的小厮给她搜罗来……除了文表妹，他还没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过。
他承认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佃户的女儿。不仅仅因为她的绝世美貌，还因为她性情豁达，聪颖娇俏。这一年多相处下来，虽没做真正的夫妻，但也言和意顺，其乐融融。夜不同寝同寐，日则同行同坐。
每日清晨，她便来他房中，为他研墨，陪他看书，替他补衣。虽然她把衣服缝得乱七八糟，针脚疏密不一，连兰香一半的手艺都比不上，他还是喜欢看她在窗下皱着眉，和那乱成一团的线头较劲。她不知道，那时的她，樱唇半咬，双颊嫣红，眼如秋波，和映在窗上的艳阳树影，形成了一幅绝美的图画。
和她一比，端秀清雅的文表妹，寡淡了些；袅娜柔媚的六姨娘又艳俗了。她有春花之鲜妍，有秋月之妩媚，更有冬雪之空灵，除了出身低了些，他实在找不到什么缺陷。
是她把他从失恋的伤心中拉出来，从病痛的折磨中解救出来。她给了他一种全新的体验，看起来有些天真，又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她每日笑盈盈的，眉间却有藏不住的忧悒。她谨守分寸，一直规规矩矩，在人前不多言，不多语。但他知道，她一点都不怕他。她没有兰香她们那种对他骨子里的畏惧，也不同于他养在闺阁里的姐妹和表姐妹，不清高自傲，但也不卑微，不谄媚，不讨好。她在他面前是轻松的，甚至是平等的。
她的绝色容颜，她的软语娇嗔，把阴冷空旷的清晖园变得温暖充实。他以为自己不再寂寞，她却把他推入了更加寂寞的深渊……
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丫鬟。兰香转身就往里面冲，在门边却听得柳惊鸿一声低喝：“滚出去！”
兰香鲜见少爷如此疾言厉色，吓得堪堪止了步。扣儿正弯腰去拾地上的碎片，白地青花瓷茶杯，麋鹿松树图纹，挺精美的，就这样摔碎了，倒是可惜。
现在听柳惊鸿要她出去，如蒙大赦，赶紧直了腰身，朝柳惊鸿低语一句：“好，我这就出去……”正要走，柳惊鸿却一把握住她手腕，将她往床上拖去。
扣儿唬得慌忙说：“你这是干什么？”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应该尽你的义务。”柳惊鸿咬着牙说，眼眸里的猩红像烧起来的火，灼伤了她的肌肤，“我不要什么通房丫头，她们哪个比得上你沉鱼落雁，国色天香？”
TM的，平时看着挺斯文的少年，原来也是个急色鬼，居然想霸王硬上弓！
趁扣儿发愣，柳惊鸿伸手去扯她胸前的衣襟。想想两个可怜的小笼包，这具身体只有十四岁，她觉得柳惊鸿简直禽兽不如。那个兰香都十六七岁了，身形前凸后翘，腰肢细软，胸脯鼓鼓，他干嘛不去好好享用，偏偏要蹂躏糟蹋一个稚龄少女？难道真的是兰香给他下了春药，他一时兽性大发，饥不择食？
扣儿虽然胸脯还待发育，肌肤却莹白如玉，滑如凝脂，加之面容精致绝伦，双目盈盈，别有一种动人韵致。柳惊鸿按住少女娇嫩不堪一握的薄肩，望着如花容颜，只觉心如擂鼓，浑身血脉偾张。
他俯身趴在床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凑上前去，眼看就要贴上他心心念念的菱唇……
婚内强暴也是强暴！扣儿一闭眼，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出一脚。柳惊鸿只觉下腹一阵剧痛，本来身子就瘦弱，又毫无预警，被她这一脚给踹到了床下。
他失声喊叫：“哎哟！”兰香再顾不得其他，率先奔进屋来，只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少爷从床榻翻跌下地，而少奶奶怯生生跪坐在床边，鬓发散乱，星眼如波，半敞开的衣襟里露出一角抹胸，杏黄绫子绣着粉红的碧桃花。
回头看见柳惊鸿面容惨淡，无声无息，好似已昏庶过去了。兰香目眦尽裂，大叫着扑上去：“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