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丛绿堂贾珍孤行 东小院王攸惩恶（4）

贾探春看着哥哥贾宝玉的畏缩样子，眸子中的光芒也是暗淡下来，不过探春并不后悔。为了家族的体面，为了大家能够和谐共处，她牺牲自己并不算什么，想到这，便又给王夫人磕了个头，说道：“太太，二哥哥，你们保重！”
说完，便是心灰意冷的独自站起身，踉跄的，不顾在场所有人奇特的眼光向着门外走去。
“我的路彻底的断了！”一行清泪自眼角处落下，她坚强的想要自我安慰，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压根就控制不住心底的那种悲伤。
探春慌忙用衣袖擦去眼泪，跟着那道她认为遥不可及，孤冷清绝的背影一道离开了东小院。
至于今日东小院内的事，她管不着了，也无力再管，至于自己的名声体面，就随它去罢。在说出保重二字时，探春已经是心存死志，只是碍于在场那么多人，她不能够陷老太太，太太于不义，更不能落了自己的气度。
“值得吗？”突然那道背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出口问道。
“虽有怨，但无悔。便是足够了！”探春强颜欢笑道。
“你是个好女孩儿，已经超过了世间大半的男子。”王攸评价道，而后转又一叹：“只可惜他不值得你这样去做。”
“纵然他有千般不是，他也是我哥哥。我们这些做姐妹的都劝过，可是你知道的他是个不听劝的人。”
“所以我才要打醒他！”王攸没有隐瞒，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至于你适才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探春目光灼灼的看向王攸，可突然意识到自己行为失度，忙移开目光，收敛心神，垂下脑袋。
“你的事姑父已经知道了，此次从江南回京的时候，我去了洛都探望了他。”王攸据实相告。
“他应该很生气吧，因为女儿给他丢了脸。”探春相当沮丧，毕竟一个深闺女子的名声是何等重要，本应像珍惜生命一般去维护，可是到头来自己却是落得了这般下场。尽管那些人没当着她的面说，可是背地里难免要议论一番。
“不是生气，而是难过和担忧。姑父是个不善表达的人，是故每每才会板着一副严肃的面孔。”
探春听罢，泪水当场扑簌的落了下来，无论如何也收不住。
“你带着林姐姐走吧......她一直在等你回来。尽管她每天都和我们嬉嬉笑笑，可是眼中的愁绪丝毫没有减少，我心里清楚她在担心你，听紫鹃和雪雁说，没人的时候她总会偷偷的哭上一场。”探春哽咽道，仿佛已经下了决心断去这份孽缘。
“你愿不愿意......”王攸话还未落，只见探春犹如小鹿受惊一般，向后一跳，当即摇头，面露慌张的说道：“不，我不愿意。你和林姐姐才是天生一对。”
王攸看着探春眸子中的那股坚定和执拗以及面孔上挂着的泪珠，心中也是不忍，然后便是转过身子，继续向前走去。
“若是撑不住了，就着人来告诉我，我会救你！”王攸心情有些郁闷的加快脚步。
“再见了，攸哥哥。再见了，林姐姐......”
“噗通！”沁芳闸桥上，贾探春趁着人不注意，直接一头扎入荷花池中。
二月的水依旧冰凉，身子刚一入水，便是能感觉到那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身上的衣服浸了水后，也变得愈发重起来，拖着探春的身子向池底沉去。探春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和冰冷将自己吞噬。
“姑娘！”侍书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突然传入了王攸的耳朵里，王攸猛地回头，只见池面上露出一圈涟漪，至于探春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姑娘！姑娘！”侍书站在桥正中间，对着水面急呼。王攸这才明白过来那个傻丫头是心存死志，而且还不想拖累所有人。来不及多想，王攸直接猛地冲向荷花池，同样扎了下去。
“嘶！”冰水沁在伤口上，令得王攸疼的直接灌了一口池水，差点没被呛到。他努力睁大双眼，向池底望去，一眼便是看到了探春的身影。
探春突然觉得有人在向上拽她，忙睁开眼，便是看见了他的面孔，原来他也会为自己着急，可惜他娶的人不是自己。
“该死的，怎么这么沉。我快没力气了。”王攸同样心头一惊，主要是压根提不动探春，心念一转，便是开始脱去衣服，尤其是探春身上穿的那件袄子。眼下救人要紧，还在乎那些规矩礼节有什么用。
王攸快速伸出手，直接探向探春的领子，用力一拽，将上面的扣子给扯断。随后绕到探春身后，将那件袄子给褪了下来，搂着探春的腰向上浮去。
“快！再快些！”
王攸心里也是着急不已，因为他这一用力，直接让探春口中的气也是尽数吐了出来，在水中形成一道道水泡。
他似乎已经感觉到探春没有了气息，急忙低下头，用口递了些过去。
“哈......”
二人终于浮出水面。
王攸立刻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实在令他后怕不已。
此时的岸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咳！”探春咳嗽了一嗓子，只是因冰冷的池水，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不远处，收到消息的史太君也赶了过来。
“你怎么也那么傻，我不是说了会救你的吗？自己撑不住，还硬撑着。这就是你的倔强吗？这不叫坚忍，叫蠢！”王攸一面小声数落道，一面牵着她上了岸。
“怎么回事？”
“三姑娘刚才一不小心晕倒摔水里去了！”王攸当即解释道，顺便将探春头发上的那几片叶子给取了下来。这般亲昵的举动看在旁人的眼里就有些古怪了，可是没有人敢当面说什么，探春更是羞的无地自容。
“侍书，将你家姑娘带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史太君面露冷色的命道。
“老太太，这里离苍泱筑不远了。我看不若先让三姑娘去苍泱筑，至于干净衣裳什么的，稍后自秋爽斋取来就是，另外就是三姑娘落水受了惊，让纸岫好好瞧瞧以防万一。”王攸尽管冷的全身颤抖，可是言语间仍旧镇定从容，不减风采。
“滴答，滴答......”水不断的自王攸的身上向下滴落，探春惊骇的发现王攸藏在袖袍中的手上的水竟然变成了血红色。
“哼！”史太君冷哼了一声，没想到这小子也是个得陇望蜀的。
“快去吧。”王攸转身看向探春，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