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命中注定

去野生动物园市区有专门的乘车点。
只要提前买好票到乘车点，便可以直接坐巴士过去。
车上除了他们一家三口之外还有三家。一个一家四口的，还有一家一家三口带着父母老两口的，还有一对小夫妻。
车上一共四个孩子，最大的十几岁的样子，小的三四岁。
几个孩子不像是大人们之间还带着些陌生的距离感，上车不久就自然而然地玩到了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自己喜欢的动物，并各自阐述理由。
孩子们都在各家大人的视线范围内开心的聊天儿，几家大人则是各自为政，休息的休息，私语的私语，眼神偶尔对视，也都会礼貌的点头示意一下。
车上人不多，所以空座还是蛮多的，正好用来放大包小包。大部分家庭都是将包放在一处，家人坐在一处，方便彼此间交流照顾。
只有陈签和顾文分坐了两边靠窗的座儿，陈签中间隔着城城，顾文中间隔着几个包。
因为陈签连个眼神都懒得多给几眼，来的时候顾文的那份殷勤在车上全然没有了用武之地，只好讪讪地伸了一只胳膊揽了那几个大包无聊地扒拉。
城城自顾与其他的小家伙们聊得兴起，在家里时还十分粘着爸爸，生怕爸爸跑掉的那点小心思在车子一开动时便像是落进了肚里。
笃定爸爸不会跳车逃跑之后，又变成了那个有些自来熟的小丫头。车上的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都被她拉到了一起，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团伙儿。
话题也越聊越广泛：从开始的喜欢什么样的小动物，为什么喜欢，到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去过什么地方，再到爸爸妈妈都是如何喜欢自己的……
聊到最后，城城这个最初的话题组织者，慢慢变成了局外聆听者。
小脸儿上的表情从兴奋到羡慕再到失落。
最后叹气道：“原来，不是每个爸爸妈妈都很忙啊~还会一起带你们出去玩啊~”
说完看了一眼陈签，又转头去看坐在旁边的顾文：“爸爸妈妈，你们能不能也像那些小哥哥小姐姐的爸爸妈妈一样，每周都一起陪我玩两天啊？”
陈签和顾文对视一眼后，各自沉默。
安静的等了一会儿，见爸爸妈妈难得一致地不搭腔，城城也知道了答案。
扁了小嘴安静下来。
呆了一会儿后，她有些昏昏欲睡，小脑袋不自觉地往一边歪。
陈签连忙腾出一只手来托住她歪下来的脑袋，慢慢放到自己膝上，顺势帮女儿调整了个稍微舒适些的姿势，轻轻拍了几下，好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顾文静静地看着陈签和女儿，跟着大巴车行进时晃动的幅度晃动着。
开始时，他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却终究什么也没说，靠在座位里闭上了眼睛——也睡着了。
陈签余光里看到顾文已经睡着了，方才觉得自出门到现在浑身如长了刺一样不痛快的感觉淡了些，肩头的重压松了松，舒服了许多。
不一会儿，也合上眼晴开始小憩。
车在路上继续前行。
顾文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贪婪地看着一起睡着的娘儿俩，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之后，他像猛然刚惊醒一样，在身旁的包里翻了一阵儿，找了件小外套出来，轻手轻脚地过去，盖在女儿身上。
尽管他的动作很轻，在不停颠簸着的大巴车上几乎可以无视，但陈签还是在他甫一走近时便察觉了。
猛得惊醒后，在没看清顾文的样子之前，她就已经下意地将女儿护在了怀里，一脸戒备。
在确认好他是哪个而且不会对城城造成威胁后才略略放松了些。
“还是这么没有安全感……”
顾文有些了然地苦笑道。
“你就是这样，真的像个装在套子里的人，对谁都不能敞开怀抱去全心全意地接受～以前我就跟你说过这些的，你总让人觉得不能被你完全接纳，与你相处时，永远都觉得隔了一层墙～”
陈签依然是个将女儿护在怀里的姿势，看向顾文的眼睛里，是一潭格外宁静的湖水：“也许吧。可我自己并没有这种感觉，或许……是还没碰到那个对的人？”
顾文低低地笑出声来：“如果不是对的人，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我呢？当初你选择我的时候，又是个什么想法呢？”
陈签摇头：“已经想不起来了。不过现在，你也看到了。”
“我以为，我们还会像从前一样，大家都冷静一段时间就好了。我可以发誓，虽然小朱这次来了我们家，但真的是我有事求她帮忙而已，我们现在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朋友。而你回去碰到，真的是一场乌龙，她和我家人一起我肯定不能做什么，所以……你能理解的，对吧？”
可能顾文觉得这会儿车上的气氛还不错？或者说这会儿陈签的心情还不错？所以竟然在这样的情景下开始解释那件让陈签下定决心不再回头的，所谓“乌龙事件”。
陈签面无表情地抬头：“嗯。我理解。”说完顿了一顿，果不其然，在顾文的眼里看到了放松。
陈签在心底冷冷地笑，脸上却神色未动：“那也请你理解下我，为了你的父母家人，我决定再在婚姻里忍两年，就是极限里的极限了。你也不必再徒劳的做什么了，终究是改变不了结果的。”
顾文眼睛里的放松瞬时没了，换成了不解和无奈，甚至不有淡淡的微怒。看起来像是男子汉的尊严再一次被陈签无情的打击到了。
或许在他的理解里，还用着“浪子回头金不换，改了就是好同志”的道理来安慰他自己，可陈签的心，已经回不去了。
或许顾文至今也理解不了，一段感情从希望到失望到绝望最后到消逝的过程，是多长时间和多少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累积而成。表面上的压垮骆驼的大事件，也许不过是最后一根致命的稻草罢了。
“如果，你跟我离婚，城城会难过的，单亲家庭的孩子有多难过你想过吗？你做为母亲，你真的忍心她小小年纪就承受这些吗？！”
半公开的场合下，顾文的声音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陈签依然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歇斯底里。
陈签抚过城城睡出些许汗珠儿的脸：“或许，这也是她命中注定该遭受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