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蝎子

蛇的体型很小，黑背红腹，颈部和尾部各有两道血色的红环。小蛇闻到了人的气味，朝着半空吐出鲜红的信子，抬起头来望着罐口，红环闪出血色的光，浑身鳞片随着肌肉收缩，那是准备攻击的姿势。
顾梦蝶一眼就认出这不是一条简单的蛇，而是剧毒的蛇蛊。
顾清平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谁给他的。
顾梦蝶从袖中取出一只灰色的断肠蝶从通气孔里扔了进去，断肠蝶似乎也能感受到那蛇的危险，徘徊着飞在半空不敢落地。只见黑蛇盘曲身体，忽然跃起上半身一口将断肠蝶咬在嘴里，细小但是尖锐的毒牙刺进了断肠蝶的身体。
不过几个呼吸功夫，断肠蝶便不再动弹，黑蛇将它吐了出来坛底，一滩绿色的血水从断肠蝶的身体里流出来，原来只是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它体内的所有组织都已经被剧毒化为了脓液。
断肠蝶的毒性十分剧烈，这蛇蛊的毒液竟然能在瞬息之间将其腐蚀殆尽，可见其毒性之霸道。
事情大条了啊。顾梦蝶心想。
另一边，栖蝶轩守门的婆子小心翼翼地敲响了主屋的房门轻声道：“大小姐？大小姐，您醒着吗？”
不多时，星河从里面将屋门开了个缝，露出半张脸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星河的问话明明再寻常不过，听在守门的婆子耳中却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忙道：“府里刚刚遭了贼，老爷派人来问大小姐可有受惊？现在人还在外面等着回话呢。”光线昏暗，这婆子看不清星河脸上的表情
“小姐还睡着呢。”星河道，“就跟他说咱们栖蝶轩什么都没看见。”
婆子连连点头，应声道：“好。”
星河重新关好房门，屋内烛光昏暗，她手中一指长的小钩刀闪着摄人的寒芒，映照指尖残留的暗红血迹。
谁又能想到，平日里性格内向，甚至有些死心眼的星河竟然极善刑讯，很多时候连森罗殿都束手无策的硬骨头，在星河手下连一天都撑不过就把所有东西全招了。
顾梦蝶曾经出于好奇旁观过星河的审讯过程，纵然是熬过了森罗殿最残酷恐怖的训练的她在看到一半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要离开，但是自那之后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硬骨头在星河手下居然连一天都撑不下去。
星河的刑讯最可怕的并不是她所使用的手段，而是她面对囚犯时的冷漠，那是一种仿佛枯井死水一般的冷漠，好像她所面对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没有生命的雕塑一般。
这样的冷漠对受讯者的威慑力是无法估量的，人可以和人抗衡，但是不可能和一个根本没有人性的怪物抗衡，审讯时的星河正给人这样的感觉，仿佛同为人类的对方所承受的所有痛苦都无法在她的心里掀起哪怕一丝的波澜。
面对那样的星河，就连顾梦蝶自己都没信心可以在她手下撑得过十二个时辰。
顾梦蝶知道星河并不是一个没有恻隐之心的人，至少在日常生活中，顾梦蝶知道星河是一个很心软的人，面对普通人，甚至一些得罪过顾梦蝶的人，只要对方不会真的威胁到顾梦蝶，星河便很少计较。
顾梦蝶曾专门问过星河她在审讯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星河的回答出人意料，她说自己什么都没想，只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自家小姐的敌人。死心眼的星河只是简单地把那些人划归为顾梦蝶的敌人，面对敌人，她的便不会对对方的处境有丝毫的共情。
打发了来问话的婆子，星河透过窗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候不早了，小姐应该快回来了。
她把刺客的供词整理好用镇尺压在桌面上，将刀具清洗干净，然后脱去染上血迹的外衣提了一桶热水走进盥洗室，片刻之后盥洗室中传来泼水声，是星河将整桶水兜头浇在自己身上。
很快，洗去一身血腥气的星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盥洗室走出来。
星河从锦盒中拿出自己的玉镯和戒指重新戴好，朝着后窗望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人影落在窗前，随后顾梦蝶推窗而入。
“小姐，您回来了。”星河道。
“嗯，这一晚上算是没白熬。”顾梦蝶道，“星落回来了吗？”
“还没有。”星河的脸色有些凝重，“小姐。”
顾梦蝶看到她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是那刺客有什么问题吗？”
“您跟我来。”星河打开密室的门，顾梦蝶没来得及脱夜行衣便跟了进去。
星河审完之后特意在密室里燃了香，但顾梦蝶依然可以闻到还未散去的血腥味。
那刺客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他的夜行衣依然好好地穿在身上，露出体外的手和脸也看不到什么伤口，但是顾梦蝶知道他的状态绝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良好。
星河在审完之后有给他下了一次昏睡蛊，所以此时的刺客依然与顾梦蝶离开时一样昏睡不醒。星河走上前去，将刺客腰间的衣服撩开露出血迹未干的皮肤，上面赫然有一枚黑色的刺青，是一只勾着毒尾扬着双钳的蝎子。
顾梦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她这才明白为何星河的表情如此凝重，因为那蝎子刺青乃是森罗殿中直属于九幽王坐下听命的杀手才会有的标志！
“殿主？”顾梦蝶不可以思议道。
九幽王怎么可能会派人杀她呢？
这世上知道蝶王是顾梦蝶的人不多，除了星河星落，也只有九幽王和蛇王了，连花知暖也只是知道自家小姐在森罗殿效力而不知道她就是蝶王本人，所以若是森罗殿的普通杀手还可能会因为别的被人雇佣来刺杀“顾家大小姐”，但是九幽王坐下的则杀手绝没有刺杀她的可能。
星河眼神阴鸷地看着昏睡在椅子上的刺客道：“殿主想杀您！”
“先别下定论，这事有蹊跷。”顾梦蝶沉声道，“先不说殿主他根本没有杀我的理由，更重要的是如果殿主想要杀我的话，他绝不会就派这么一个人来。”
顾梦蝶虽然年龄尚小但是武功极高，而且她还有蝶蛊傍身，就算是当世顶尖高手在她面前稍有疏忽也会栽跟头。九幽王很清楚她有多少实力。这个刺客武功不差，但是想要顾梦蝶的命却还差得远，派他过来根本就是送死，刺客身上的刺青还会打草惊蛇，九幽王不可能做这么蠢的事。
“供词呢。”顾梦蝶问道。
“在这儿。”星河将压在桌上的供词拿给顾梦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