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山精

听得李曌之言，楚槿搁下画笔置于砚台上，起身回道：
“作画贵在形神兼备，观殿下尚未及元服，行冠礼，这般年纪能有如此画功已是了得。”
说到此处，楚槿想到这李曌出身玉京，画技许是国子监中所学，此次进宫少不得与国子监中儒门画师有些纠缠，已是又耍了个心眼道：
“国子监中丹青画师多注重形似，则画卷过于匠气而无神韵，殿下应当兼采形画韵画两派之长，莫要自缚脚步。”
这李曌着实对画道痴迷至极，楚槿此话对国子监画师多有诟病，而李曌则是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先前那股子怠慢劲儿烟消云散，拱手回道：
“道君当真是通神，今日得见道君真是有如拨开云雾见青天。”
楚槿见这李曌将自己这随意讽刺国子监的话奉若明珠，心中暗自苦笑，随后移步至案旁道：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叨扰殿下了，他日自有缘再会。”
说罢打了个稽首，转身走出亭外。
李曌见楚槿离去，刚到张口挽留，可话至嘴边却又止住了，只见那袭白衣渐渐消失在林中小道中。
如今洛阳城大修行宫以作《九州临陛图》颂人皇伟业，若是这青年道人能助一臂之力，当真是极好，父皇虽说无论是何条件，只需请得李玄空出山，而今李玄空已然答应，只是要再另请一人为主笔，这道人虽是画技高超，但还是不要拂李仙师的意愿为好。
想到这般，李曌心中也释然了，又转头看向案上的画卷，自有那只丹顶仙鹤，整幅画都好似活了过来，当真是玄奇。
李曌坐于案后，细细品鉴着眼前画卷，回忆楚槿行笔之势，而后吩咐身后侍卫道：
“林业。”
右侧带刀侍卫闻言躬身道：
“殿下有何吩咐。”
李曌眼神片刻不离面前这幅画，只回道：
“备好车驾，准备启程回京，另燃一张传讯灵符于宫中，便说李玄空已答应出山。”
这两名带刀侍卫自幼于宫中与李曌长大，先作伴读后从武修，虽是李曌的两名死士，却与其情义颇深，因而直言心中不解道：
“车驾？殿下，从清台城至长安道玉京，便是贴了急行符也少不得三五日路途，为何不寻阴司城隍……”
未待侍卫说完，李曌便打断道：
“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一点悟性没有，先前那白衣道君是怎说的？国子监之画止于形似，我受国子监御画坊授学已许多年，如今正是要沿途看遍各路画派作画之法，以求形神兼备，怎可自缚脚步。”
那唤作林业的二品带刀侍卫躬身道：
“属下愚钝，这就去准备。”
说罢，转身退出了亭中，自去准备车驾干粮等物。
此时说起清台城，李曌却是想起自己的恩师，国子监御画坊前博士孟之唤如今告老还乡，而其故里正是清台城的归宁坊，心中敲定，离了浮玉山后，先去归宁坊探望恩师，再向北回京。
李曌打定主意，却又想起一事，自己得那白衣道君指点，还未知其名违，想至此地，猛然起身看向竹林尽头，那袭白衣早已不见身影。
那立于左侧的侍卫见状，躬身道：
“殿下还有何吩咐。”
李曌心中想到，缘分不可强求，今日得道君指点已是有幸，他日若有缘份，自能再见，共论画道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