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苍穹的高度

出于每个雨滴的意识深处的本能，他们会对亡灵大军有天然的憎恨之意，他们的使命就是彻底消灭亡灵，在此基础上，他们会听从本届教皇的命令，而与此无关的命令，雨滴有权拒绝执行。
当年创立雨滴的教皇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保证万一教皇内部出了个昏聩无聊的教皇，打算拿雨滴作为无意义消耗品，雨滴还有反抗和自我选择的余地。
扬弥这次接受的就是这用近乎没有意义的工作。
“巫塔？那个才崛起了不到千年的杂碎，当年初代教皇睥睨天下时，巫塔还是个靠给人占卜算命的下九流，是乞丐和骗子的聚集地。就算是他们的首领，也未必能厉害到哪里去。”
扬弥复苏后，当然知道巫塔如今已有十万之众，基本能和教会分庭抗礼，不过在他看来，本届教皇完全是因衰老和保守被吓怕了。
那个看似慈祥的秃顶老头单独吩咐他任务时，是这么说的：你要做的不是杀人，而是潜入，我知道，这是你在蜕变前最擅长做的事，你要记住：沉默，是万物准则。
沉默，是万物准则。他对这句话有点耳熟，可是想不起是曾听谁说过的。
他的任务是设法找到巫塔的现任领袖，名字叫凯撒，这不算很难的任务，可是现任教皇还特意嘱咐了：尽量不要和唐锋接触，也不要被凯撒发现，如果被发现，不要和凯撒交手，立刻撤退，绕路回圣山。
“唐锋和凯撒是吗？”扬弥记住了这两个名字。
教皇城内，一个穿着普通的男子在街道上行走，他的兜帽把脸上的所有喜怒哀乐都藏匿在黑暗里。
他一路离开城市，从北门出城，经过城外的农田，此时他越走越快，到了一处山坳，立刻转了入，从这里开始，他的速度立刻增快。
扬弥从胸口取出一串悬挂的蓝水晶薄片，放在右眼之前，透过这片水晶，那个纵跃迅捷的人影身体上蒸腾着一种蓝色的光芒，耀眼无比。
“巫塔，前掌灯人，唐锋。”扬弥给出客观的评价：“实力超群，教会里除了雨滴，难有敌手，就算是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扬弥有些惋惜的说：“个体的喜剧放在集体的悲剧里，只会是更大的悲剧，从没有听说哪个国度或者组织能凭某个人的强大而有长久建树的，这也是本届教皇让我可以不杀他的缘故之一吧。哼，强壮点的小老鼠。”
巫塔还在一片森林里穿梭，时而越过山巅，时而踏破碧波，移动的速度虽然快的惊人，却全都尽收在扬弥的眼底。他正要有所举动时，从侧面的日头里，忽然弥散出阵耀眼晃人的光线，他本能的用胳膊盖住眼睛，一时间，四肢有些乏力，连头也晕晕的。
唐锋在冬日的森林里快速穿梭，他有意识的绕路、故意走错路，甚至原地兜圈子，似乎想要摆脱什么人。教皇城外的这片森林，是城里百姓的过冬的宝藏，从丹城西北部的山巅，断断续续延伸到千里之外金都的西部，虽然经过夏末族人数百年的栖息繁衍，大森林里的资源日渐减少，可是剩余的土地还足够隐藏一些不为人知秘密。
雨滴的实力的确很强，可是却没有超过唐锋的想象之外，他们还是血肉之躯，会死亡、会痛苦，诡秘莫测的异法蜕变、积年累月的冰河洗刷，只不过产生了一些高级杀人机器罢了。
不过按照他的实力，他还没有做好抵御雨滴的准备，假如雨滴真的可以尽数出动，巫塔中除了他，能抵御这样力量的巫师，根本不满五指之数。
所以他的一些计划必须要提前了。
他预感到，三年之内，他和圣山教皇之间争夺龙云大陆控制权的浩大战役就会打响，雨滴的出现是个意外，现在他要为应付这个意外做好适当准备。
寒冬，沉睡的深林数木，光秃秃的枝杈划破了灰蒙蒙的天空，有几只肥硕的小鸟缩着脖子休憩在树干上，上一场残余的雪裹在树枝上，给睡着的生硬数木披上了层薄被。
转过两棵坏死的老树，他看到一棵高的吓人的杉木，苍劲却细瘦的树枝直插云霄，整条树干都光秃秃的，没有半分生机和活力。
树下有个布满空洞的岩石，外观看起来毫不起眼，可是稍微仔细观察，就能发觉它竟是个神庙的形状，中间的最大的洞口，就仿佛是个庙门，在密林里静静等待信徒，或者猎物的光临。
唐锋来到石头前，上下左右打量，又回头确认周围有没有其他异常。
他类似偷东西般的举动，并没能逃过参天杉木上浮现的一张人脸，它没有颜色，没有表情，完全和树身融合为一体，并不存在的目光随着唐锋而移动，唐锋走到哪里，它就看到哪里。
这种小把戏当然瞒不过唐锋的眼睛，只不过他视若不见。
他正围着石头转圈，嘴里喃喃自语
“臭蝙蝠来了……蝙蝠不能吃……而且吃起来没有鱼好吃……蝙蝠，拉肚子，起这个名字干什么……晚上来了，放屁，晚上出来的是臭蝙蝠，白天出来的是什么……吃了拉，拉了吃，饥不择食，原来是没吃的了……”
他最后停留在那个洞门前，凝视洞里的黑暗。
黑暗也在凝视他。
果然，半分钟后，没有尽头的黑暗所隐藏的东西有了反应。
一道阴鸷的声音在森林里骤然响彻，没有方位，没有来源，似是从听者的内心发出，轰击自我的灵魂，它问的是一个问题：“光明来临之前，主宰属于什么？”
唐锋立刻回答：“没有光明，只有长夜后的黎明，主宰即是沉默。”
说完后，声音的来源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毫无征兆的黑色气息从石头缝里喷涌而出，像是章鱼喷出的墨汁，它把唐锋包裹住，徐徐消散时，唐锋已经消失不见。
这个空间之外，风吹寒木，彻骨胜寒，孔洞石头周围，除了硬杉木，只有终年的衰草相伴。一只麻雀飞跃而起，乘风落在这里，想寻找点散落的草籽，它一蹦一跳的，慢慢钻入孔洞巨最大的洞穴内，转瞬过后，出来的却是个剃干了肉的麻雀骨架，它在洞口振翅飞翔，借着一股上升的气流向阴郁的密林深处飞去了。
能身处万丈高空之人，绝不会恐高，如果说恐高是生物最本能的畏惧，那眩晕就是这种畏惧的直接投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