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顾梦蝶的顾虑

正在不解，顾梦蝶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她抬头望向岳冰鳞，似乎终于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在何处。
“前辈想自己来做这个皇帝？”顾梦蝶十分大胆地猜测道。
“是。”岳冰鳞毫不犹豫地回答。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顾梦蝶很快便冷静下来。
对于苗疆女子来讲，在无限接近权力中枢之后，岳冰鳞会产生登基为帝的想法并不奇怪，毕竟圣女在苗疆九峒中的地位与君主无异。
但是在这个时代的中原，岳冰鳞的想法的确惊世骇俗，以至于满朝文武无人敢如此猜测，只觉得暄贵妃没有亲生皇子而对她掉以轻心。
“这些年陛下身体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的意思自然是传位太子，但是太子的德行你也看到了。”岳冰鳞说道，“之前西北官粮的案子交给他审，陛下也确实没想到这桩案子会牵扯到东宫属官，但是既然查到了自己的手下，太子身为储君理应秉公执法，或者将案件封卷上奏请陛下裁夺。”
“西北官粮的案子晚辈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其中详情。”顾梦蝶蹙眉道，“按照陛下圣旨中所言，是太子经验不够，导致重要人证自尽，所以让江秀川协助太子查案。”
岳冰鳞的笑容变得有些嘲讽：“太子包庇东宫属官，陛下包庇太子罢了。太子入主东宫这些年来，类似的龌龊之事从来不少。”
顾梦蝶沉默片刻，又追问道：“所以前辈当时想到了扶植肃王。”
“是。”岳冰鳞微微颔首，“但是在不久之后我发现其实肃王也未必比太子好多少。整个皇室，包括陛下、太子、肃王，或者其它任何人在内，都在心底将这天下当成是自己的私产，所以太子不造反，陛下完全不在意他犯了什么罪。”
顾梦蝶无言，她知道岳冰鳞说的都是对的，她虽然对朝政漠不关心，但就这些年在顾府中的所见所闻，顾清平区区一个工部尚书便已几乎将国库的拨款看做顾家的私产，先饱私囊再办公事，更何况天下为私的皇室。
“我有资格当这个皇帝，也能当好。”岳冰鳞坚定地说。
顾梦蝶将岳冰鳞的话听在耳中，心里却因为她这一番话掀起了波澜。
如果顺利坐上皇位，她相信岳冰鳞是能当好这个皇帝的，她的能力、手腕与庇护子民之心顾梦蝶都再了解不过，但是她所担心的，是她走向皇位的过程中可能造成的牺牲以及后妃篡位可能给这个国家带来的动荡。
顾梦蝶对俞朝的江山社稷没什么感情，但是作为蝶峒圣女，对于芸芸众生的悲悯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岳冰鳞登上皇位，对于大俞百姓到底会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这是她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无法立即给出确定的答案，顾梦蝶只好选择暂时避而不谈：“那么前辈将我赐婚秦王，是想要通过我拉拢秦王手中的兵权吗？”
岳冰鳞收敛了目中的锋芒，看着顾梦蝶柔声道：“蝶儿，我并没有想要利用你的婚姻，给你和秦竭枫赐婚的主要目的一是为了保护你，第二也是为了你能保护秦王。”
“保护？”顾梦蝶有些不解。
“是的，因为秦竭枫双腿残疾之后，他手中的兵权就成了一步威力巨大的死棋，短期内谁也动不了他，所以我觉得，你在秦王府是安全的。”岳冰鳞说，“蝶儿，你是我抚养长大的，我不可能利用你去联姻，我只是想暂时保护你。”
秦竭枫虽然身受重伤，但是以他目前在百姓和军队中的地位和威望，手中的兵权短时间内不可能完全转移到他人手中，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继续对他下手。
岳冰鳞知道顾梦蝶不喜欢秦竭枫，那么这场赐婚便有名无实，岳冰鳞暂时将顾梦蝶保护在秦王府中，如果岳冰鳞的计划成功，届时顾梦蝶有了心仪之人她便可再行赐婚，如果计划失败，顾梦蝶有秦王妃的身份为倚仗也不会受到牵连。
更重要的是，以九幽王为首的森罗殿已经参与到了夺嫡之争中，他会利用顾梦蝶也是早晚的事，让顾梦蝶嫁入秦王府，也是为了挡住森罗殿的触手，让九幽王没办法那么肆无忌惮地利用顾梦蝶。
“那前辈让我保护秦王，是为了防着那个将赤环蛇蛊交给我父亲的人吗？”顾梦蝶问。
“是的，虽然还没有查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但是能够让朝中三品大员心甘情愿为之效力的，当然不会是普通人，而且指使顾清平将蛇蛊下在喜蛋中的人和在行军途中伏击秦王的人应该同一个。”岳冰鳞说道，“之前秦竭枫遇伏重伤的事对方就在我这里留下了马脚，这一次顺着赤环蛇蛊的线索，我很快就能确定他的身份了。”
“那卡在秦王脊柱中的蛇蛊是前辈所下吗？”顾梦蝶问。
岳冰鳞微微颔首道：“是我，因为我查出有人要下蛊取秦竭枫的性命，所以提前在他的体内下了玉鳞蛇蛊，只不过对方的蛊师修为太高了，我虽然保住了秦王的性命，但是蛇蛊也不得不留在了他体内。”
“那现在此蛊前辈还能解吗？”顾梦蝶有些担心地问。
岳冰鳞沉吟片刻道：“若我亲自面诊，解蛊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弄清秦王是敌是友之前，我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岳冰鳞救秦竭枫，是为了不让大俞江山遭匈奴铁骑蹂躏，但她同时也很清楚秦竭枫作为中原贵族，自幼耳濡目染接受的都是男尊女卑，岳冰鳞担心他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扶保一个女人登基，就算是顾梦蝶心中也不得不有诸多顾虑，何况是秦竭枫。
顾梦蝶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前辈，如果是别的任何事，我可以不问缘由站在您这边，但是事关大俞社稷黎民，晚辈不能草率决定。”
如果只是换一个皇帝的事，顾梦蝶可以毫不犹豫地站在岳冰鳞这边，但是政权的更替必然会引起巨大的社会动荡，顾梦蝶不知道它会将大俞的黎民百姓推向怎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