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狗出发

其实在冷宫里的日子，也还算好。
用艳婕妤的话来说，就是还好我不是冬天来的这儿，不然一个晚上就能把我冻死送上西天。可她不知道，夏天也没多好过啊。
棉被最容易滋生虱子，夏日暴雨又天晴，霉斑就一块一块的长。整个房里都像个蒸笼，小坐一会儿便大汗淋漓。这些我倒都可以忍受，但饭菜容易馊，整日整日没人跟我讲一句话，才是叫我难熬的……
我从前在安野，都没过过这样的日子。
至于为什么我说也还算好呢，是因为梁越替我打点过，下人不敢太苛待我，只是送来的东西没从前那般好。
之我而言，我不过是换了个破旧些的牢笼，重新被关起来了。
艳婕妤还是会来看我，偶尔跟我讲讲宫中的新鲜事，顺带戏精上身，总爱跟我演些铁窗泪的戏码。
比如现在，她站在窗外表情悲恸，哭道：“阿山，你在里边好好改造，等你出来不要再去掀女孩子的裙子了。”
“我哪有这么变态啊喂！还有你一定每天都要跟我演一遍吗？”
“呜呜呜阿山我知道你在里边过得苦，你被抓进去有三年了吧？孩子已经一岁了，已经会管你叫爹爹了，下回我带他一起来。”
“你确定这是我的孩子吗？为什么又加入了家庭伦理的情节啊！”
我崩溃了，要不是侍卫在旁边守着，我真想爬出去掐死她。
艳婕妤潇洒地撩了一下鬓发，根本不理会我的吐槽，只拿出一个小食盒来递给我，说：“行了，不逗你了，知道你在里边吃不好，我特意让小厨房给你做了点烧鹅跟梅子汤送过来。”
好吧，看在有饭吃的份上，可以暂时放过这个人。
我伸手去接，看见红色的食盒，心情忽的沉重了下去，问：“皇后……进宫了吗？”
显然艳婕妤很怕我这样问，明明很是惊慌，却还故作镇定的回答我：“是吗？我不知道啊，应该不是今天吧，立后大婚这样的日子，我怎么可能有空来冷宫看你？”
“那样热闹的百鸟朝凤，我在冷宫里都听见了，你何必骗我。”
艳婕妤有种被揭穿的难堪，强撑着跟我狡辩：“反正我不知道，也不关你我的事儿。”
我点点头，的确已经与我无关了。
可是我忍不住去想，梁越会怎样对待江荷。
会满眼柔情的看着她吗？会紧紧牵着她的手吗？会整夜陪在她身边，认真听她讲些没意义的话吗？
还有以后，会认真陪她过每一场生辰，同她朝起暮栖，岁岁年年都在一起。有足够长的时间，跟她说其实你对我很重要，我有多么爱你吗？
我想一定会的，我又想我之所以感到这么难过，是因为从前梁越是这样待我的。可他对我只是做戏，对江荷才是真心。
梅子汤明明最酸甜开胃，可我觉得它又苦又难咽下去。
于是我放下碗，思来想去，还是跟艳婕妤说：“小艳，你有没有办法能带我去今晚婚宴上看看……”
“没有。”艳婕妤拒绝得斩钉截铁，甚至都没空计较我叫她小艳。
“阿山你搞清楚，现在你不过是冷宫里的一个庶人，不能再跟从前一般胡闹了，总要顾及顾及自己的家族。再者……不是谁都像你，可以至安危不顾，为他人付出。”
我沉默了，艳婕妤说得对。
从前我位分高，做些出格的时候也有太后跟梁越偏袒着，不至于受到多大的惩处。而现在我无权无势，随便碰到个什么人都能不告圣上治我死罪。我是不应该提出这样无理的请求。
可是，我有可是要讲。
“我做了这么多，总要看看最后他们站在一块，是什么样子。”
艳婕妤又开始翻白眼了，她骂我：“还能是什么样子，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还能跟别人不一样吗？”
“或许真的有些不一样呢？指不定能见到一个不一样的梁越。”我开了并不好笑的玩笑话，又祈求艳婕妤，“我等天色暗些再出去，今日热闹，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就算注意到了……你也晓得，皇上因为我帮他这么大的忙，一定会护着我，你只需要给我准备一套夜行衣就好。”
小艳这个人，是典型的嘴硬心软。
此时此刻，她脸上虽然写着不情愿，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回宫替我准备夜行衣了。
我松了口气，抬头望冷宫的天，好像都跟在长春宫时看到的不一样。
在我本以为今晚能够一切顺畅的时候，最大的岔子，竟然出在了艳婕妤这儿。
其实我也应该想到，以她的审美哪里知道什么夜行衣，但我没想到能离谱到这个份上。
我看着面前亮黄一团的衣裳映照着艳婕妤骄傲的脸，眼角都没忍住抽搐了起来，问道：“你是把梁越的寝衣给偷出来了吗？”
“吼，我倒是想嘞，但那也太大逆不道了吧！”艳婕妤不爽否认，教我分辨着，“皇上的寝衣没有这么亮啦，你放心。”
“我放什么心啊！”
最终我还是没忍住，怒吼了起来。
艳婕妤显然没有分寸，此刻她竟然有些不爽快的说：“你要不乐意就继续穿身上这套，正好不算亮眼，就是寒酸了些。”
事到如今，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候就不得不感慨冷宫的破旧跟年久失修，后院有个老大的狗洞都没人发觉。艳婕妤就在狗洞口等着我，一起看天慢慢暗下来。
我听见烟火绽放的响声，晓得大概到时候了，就伸手推了推等到犯困的艳婕妤，小声说：“小艳，清醒点，你去看看那些侍卫在做什么？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出发了。”
艳婕妤满不乐意地揉了揉眼睛，跌跌撞撞去了前院查看情况，过片刻后折返，一面招手一面同我说：“都懒散着在喝酒呢，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