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深夜，东京新宿，一家很有昭和时代风格的小酒馆正常营业。
一身酒气的白领推开虚掩的房门，听着坊主酒馆里的经文诵唱，对着柜台前身穿蓝黑色僧袍的中年和尚如是说道。
“大师，来一杯‘诸行无常’。”
柜台前的店主五指相合，拿起研磨棒敲了一下柜台上的铜钵，微笑致意。
白领瞟了一眼酒单，经过做旧处理，酒单类似一本佛经古本。
上面酒单无外乎都是【极乐净土】、【众生皆苦】、【诸行无常】、【无间地狱】、【黄泉之国】、【爱欲广海】、【即见如来】等等。
酒吧虽不大，但却五脏俱全。
柔和而明亮的灯光，摆满各式酒瓶的黑色木方桌长柜台，带有坪庭的和式包间，曼陀罗装饰的背景，布满灯光和音乐的演奏区。
简而言之，这是一家类似居酒屋的佛系主题和尚酒吧。
从员工到店主都是身穿僧侣登记在册的现役和尚。
今天深夜十一点下班后，白领专程坐上最后一班电车来到这里买醉消愁。
等待店主调酒的功夫，白领侧靠着冰冷的柜台，一边开口询问道：
“大师，您对酒精怎么看?”
“这位施主，你问的这个问题很复杂，酒的历史很长，不能完全说这是一个不好的东西，也不能说这是一个很好的东西。”
中年和尚熟稔地抄起雪克杯，将配料冰块依次倒入其中，在冰块融化的声音中压着雪克杯来回摇晃。
“这一杯‘诸行无常’就像生活一样，昨天可能是酸的，今天可能是甜的，明天可能是苦的，你没喝下去永远不知道会是什么味道。”
咕咕咕……
酒水通过小孔过滤到鸡尾酒杯，泡沫微微漂浮，从底部的绿色开始依次上叠至顶层的青黄色。
“‘诸行无常’好了。”
白领说了一声谢谢，伸手接过，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想象中烈酒烧喉的滋味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丝丝甜甜，带着一丝清香，能从其中尝到一些柠檬以及青苹果的味道。
“居然是甜的吗……我，我还以为就像我最近的生活一样呢。”
白领的情绪在一瞬间变得崩溃，拿着酒杯嚎啕大哭。
“大师，你看，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诶！”
“我已经连续加班半个月了，今天晚上十一点才走出公司挤上电车，没有人关心今天是不是我的生日，嗳，大师，你知道嘛，我连一个生日祝福都没有收到！”
“呜呜呜我真的好想辞职，可是我不敢，我好害怕，我怕离职就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工作了……”
“大师你知道吗，我今天连退職願都写好了，只要部长再对我发火我就马上递出去辞职！”
“可是我今天的项目还没做完，好累啊，真的好累……”
白领趴在柜台前，泪眼婆娑，对着店主诉说烦恼。
在她身后，有一个口诵南无阿弥托佛的年青和尚双手合十，款款走了进来。
“佛说，苦海无涯，众生皆苦，众生苦于不知其苦，所以女施主别在苦海里游了，快快上岸吧。”
“欸？！”
白领扭过头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年青和尚。
眼神很柔和，头戴印有“云游四方”四字的斗笠，重点是长得很帅，大概只有二十多岁……
白色衬衣外套着一身宽大的右衽黑色袈裟法被，腰间系着一块拳头大小的大玉佩，身后背着一个葫芦状的吉他箱。
这位大师是早上做完法事，连袈裟都没换就来泡酒吧了吗……
白天和尚们在寺庙做法事，晚上来到酒吧当调酒师，这在东京是很常见的一件事，可这位大师也实在太随意了吧？
白领用衣袖擦干眼角的泪水，连连摇头道：
“抱歉大师，这个月的薪酬还没发，只够点一杯酒……”
话音刚落，只见这位年青和尚再次开口笑道：
“贫僧看到女施主在苦海中沉浮，感到悲悯万分，虽然我不介意替女施主承受金钱的铜臭味儿，怎奈今日与女施主结缘。”
“佛说，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女施主，贫僧免费给你弹奏一段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解解惑吧。”
等等，吉他弹奏般若心经？
白领虽然对佛经不甚了解，但是她听说过般若心经，这是一部蕴含深奥智慧的佛经。
难道这段经文还能用吉他的方式弹奏出来？
不，这不可能吧？
清河寺集对着白领微笑致意，并不多做解释。
他看到白领的肩膀上正冒出丝丝黑气，隐约能看到这些黑气互相缠绕着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恶灵，形似人脸，面目狰狞。
这头恶灵就是导致白领这段时间痛苦郁结的原因。
清河寺集很熟悉这种恶灵。
这是一种专门惑人心智的小恶灵，以引导他人产生负面情绪为食，白领显然是被这头小恶灵寄生了。
若是负面情绪积攒到一定程度，这头小恶灵就会引导宿主非自然死亡变成恶灵，然后寻找下一位宿主。
这也就是这段时间东京接连发生各种非自然事件的主因。
这头恶灵一看到他就开始嚎叫，漆黑的嘴脸扭曲，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施主莫急，贫僧知道你苦，贫僧这就助你下地狱。”
清河寺集眼中不知不觉多出了几分悲悯，就连口诵南无阿弥陀佛的语气都温柔起来，双手合十对着白领行礼。
“和光法师，请问我能使用这里的音乐设备吗？”
柜台里的店主听到这一句话，同样是双手合十回礼微笑说道。
“善，请用。”
清河寺集取下吉他箱，迈开腿朝着演奏区走去。
从葫芦状的吉他盒取出一把特殊材质制成的吉他，再从袈裟里摸出最新款苹果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