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枯草的味道

工师谋叹了口气：“我们一切也都只是推断，至于真正幕后真相如何，也只能是找到那些行凶的匈奴人才可知。不过若是伍县令真参与了此事，那么那些匈奴人昨日渡过丹水，今晨怕是已经出了高都城，一旦出城，再想找到他们就难上加难了。”
韩敬说道：“高都城防，皆由司马韩皋掌管，韩皋乃我大韩王室子弟，且与县令政见颇为不合，所以即便是伍县令本人出面，要想将可疑之人偷送出高都城，也并非易事。”
公乘德闻言大喜：“如此说来，那些匈奴人很可能还在高都城了。只要查到了他们落脚之处，将其一网抓获，定能套出幕后主使之人。”
工师谋则是又开始低头思索起来，他心这幕后之人好不容易将这些匈奴人偷渡过丹水，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隐藏在高都城这么简单。
他问韩敬道：“大兄，有没有什么情况下，进出高都城城门的货物不需要或者说不允许盘查的？”
韩敬答道：“除非往新郑运送战马和军粮的车队。”说到这，韩敬猛拍脑袋，惊呼道：“不好！这几日韩国举国小征，高都也刚刚收到了小征之令，很快就会着手征集战马和军粮，到时候……”
韩国战争征集令分为小征、大征和外征，小征令发出，国境之内各郡县以及贵族封地需征集相应的钱粮和马匹铜铁运往国都新郑，再由司马属统一调配，且小征令期间相应物资不能出国境；大征令发出，除了需要更多的物资，还要征集十五周岁以上男子，大征令期间十五周岁以上男子自然也不能走出国境，要是遇到事关亡国灭种的大战，甚至还会将征兵年限设至十三周岁；外征令一般是在国内已无军用物资和兵员可征时才发出，这时，就会往国境之外的东周国、西周国以及周天子这等离韩国近且又弱小的势力强行征集军用物资和兵员，说白了就是凭实力薅羊毛。
韩敬没敢细想，站起身，朝众人拱手道：“事不宜迟，韩某需火速赶回高都，一为查实县府命令一事，二为密切关注小征一事，防止有人利用如此时机将匈奴贼人偷运出城。”
众人亦起身。
简如槿见韩敬对于查清真相一事如此上心，对他的仇视之心也稍稍有所缓解，她朝韩敬说道：“族人血仇，就有劳韩司隶费心了。”
韩敬再拱手拜道：“皆是分内之事，无足挂齿。族中大创，还望头领节哀。”
送别韩敬一行，公乘德退散了聚集的族人，然后领着几名下属着手昨晚遭难的族人善后事宜去了。
工师谋见简如槿神情依旧很是忧伤，便将邀请她去自己的住处精盐铺子。
路上，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刚刚韩敬说高都收到了小征令，很快便会征集战马和军粮，而高都的战马，是被工师领了豢养在愚公山的，一直说要去赵国中牟黑市买一匹战马补充愚公山战马的数目，事后却完全抛诸了脑后。如今虽然鲜虞聚落得了几十匹匈奴战马，但那些马沾满鲜虞人的鲜血，他又怎能开得了这个口。
不经意间，二人已经步行至了精盐铺子门口。
血狼旭，早已等候在那儿，冲二人不住地摇曳着尾巴。
“旭——”简如槿绽开笑容，朝旭飞奔而去，然后蹲下身子，将它毛茸茸的狼头一把拥入怀中。
旭很通人性，张开小嘴，用舌头连连舔舐着简如槿的眼角，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安慰之意。
进入帐篷，简如槿问工师谋道：“谋哥哥，韩敬之言，十分可信吗？匈奴人毕竟是在丹水边消失的，那里又只有他一家有行大船的码头。”
工师谋说道：“昨日我思索了一夜，开始也对他也对他有所怀疑，但是任何人做某一件事情，都得有动机。那他的动机是什么呢？为钱？他虽然爱财，但骨子里流着高傲的韩国王室之血，所以不是一个会为了钱做出有违原则之事的人。今日他说县府的命令是太行关魏军袭击了鲜虞聚落，那我就更加断定此事与他无关，所以，汝大可放心。”
简如槿点了点头：“谋哥哥说得有理，幕后之人既然将此事与太行关魏国守军扯上联系，定然是想挑起韩、魏之间的冲突，从而从中谋利。而韩敬作为韩国王室成员，虽被韩王排挤，但其心一直向着王室，显然他不是韩、魏冲突的受益人。”
说完，她又有些担忧：“虽说高都城不大，但那些贼人藏匿在某一个隐秘的角落，要找照着，亦是困难。”
工师谋说道：“昨日我辗转反侧，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槿妹妹在凭借嗅觉追踪一事上天赋异禀，不知能否区分绿油油的野草和枯黄的野草的味道？”
还没等工师谋细说，简如槿就开始眼睛发亮，兴奋地跳了起来：“谋哥哥，汝果真聪慧过人。我一直在这溯原大草原生活，竟然疏忽大意，将如今整个草原水草因大旱而枯死这件事忘了。匈奴人撒下野花野草混合的香料掩盖马匹味道，却也没曾想到如今的溯原大草原枯草遍地，枯草的味道和鲜草的味道差异，我自然是分得清楚的。”
工师谋点头认同：“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简如槿大喜：“事不宜迟，我这就召集族人骑上快马，再循着味道追踪，定能查个究竟。如今是炎热的夏季，草原上风不大，且那香料味道浓，应该还未散尽。这些狡诈的贼人以为能够掩盖行踪，不曾想恰恰弄巧成拙，暴露了行踪。”
工师谋说道：“槿妹妹说得对，既然确认能够分辨两种草的味道，那追踪之事就宜早不宜迟。不过再去追踪，我觉得还是不宜太过声张。”
简如槿惊道：“谋哥哥怀疑族中有细作？”
工师谋说道：“还是谨慎些的好。槿妹妹想想，汝领着族人在那垂棘山追击匈奴人，却一直追不上。派回去报信之人一下山就遭了毒手，我等一赶回鲜虞聚落，本在行凶的匈奴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切不都太诡异了些吗？”
工师谋一番分析，让简如槿隐隐感觉有些后怕：“怪不得谋哥哥要到此刻才说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