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探三

香芷离了御花园，径直便往内务处处去了，见了佟总管禀明了殿下的意思，不多时，柳贵嫔的身家记档，连同柳贵嫔身边几个大宫女的身家记档，便一起交到了香芷的手里。
“我听说柳贵嫔娘娘身边有个叫水儿的宫女，格外的伶俐能干，不知佟总管可有印象？”香芷笑吟吟地和佟总管说着话。
佟总管笑着，道：“姑娘怎么想起来问她来了？是有一个叫水儿的，原家里是姓沈的，刚进宫三年多点儿。”点点那几匝记档，“其中便有她的。”
香芷道：“是碰见过一回，她出手可是够阔绰的，比主子娘娘也半点不差了。”
“她呀，原是想当主子的心性，奈何颜色不够，选秀没选上，王公贵族也一个没能入了眼的，偏还不肯出宫去，嘿，宁愿留在宫里当宫女。”佟总管哂笑道。
香芷问：“依着宫规，寻常选进来的宫女都得到了年纪才能放出去，怎么，她是自己能走，却不愿意走吗？”
佟总管因是知道香芷如今格外受朝歌看重，自然是知无不言，也不避讳，三言两语地就言明了：
“……不瞒着姑娘你，这水儿，原不是走的采买宫女的路子，是走了选秀的路子进来的，依着宫规，选秀没选上，给了落花，便能自回自家，说亲嫁人两不耽误。
偏这丫头，接了落花也不肯走，使了银子非要留在宫里，这不，就进了柳贵嫔的宫里当差去了。她那个颜色，看着也定然是没有当主子的指望了，也不知她图什么？”
“谁知道呢，许是人家乐意吧。”香芷笑着应了一句，收好了记档，就和佟总管告辞。
略晚些时候，这几匝子记档，就送到了朝歌的案前。
朝歌是在金匮石室用的午膳，随膳的宫人将食盒一一撤下去。朝歌捧了一盏杏仁茶，一边喝，一边翻看记档。
香芷将路上遇到水儿的事宜仔细和朝歌说了，朝歌抬眸问她：“我记着，你不是清河郡人氏吧？”
“回殿下的话，奴是祖籍清河郡，但却不是在清河郡长大的。”香芷开了窗扇让风吹进来，好把室内的饭菜香味吹散些，一边笑着回朝歌的话，
“奴是自小在和郡外祖家长大的，奴有个姐姐名唤香兰，是在清河郡县长大的，前几年嫁人也嫁到了和郡。小门户家的儿女亲事，不会热闹到满城皆知，只是亲戚们，还有近旁的居舍们知晓一些罢了。后来奴进宫，依着条例，祖籍一栏便写了清河郡，未写和郡。”
“如此，那水儿与你攀清河郡的同乡姐妹情谊，便说不通了。”朝歌抿了一口杏仁茶，“清河郡的沈家，你可有听闻过？”
“正是呢。”香芷回道，“沈家倒的确是清河郡数一数二的大户，旁支也多，在邻近几个郡里也多有些声望。想来，若水儿真是托了沈家的人去打听，自然能打听出在清河郡长大的是奴的姐姐香兰，且是已经嫁人了的。也就不会再拿这个与奴来攀扯同乡姐妹情谊。”
朝歌手里捏着那枚镶嵌猫眼石的翡翠戒指，问：“今儿她就只与你攀扯情谊，不曾向你打听旁的事情么？”
香芷道：“她对奴在殿下身边当差，话里话外倒是多有艳羡。只是却不曾刻意打听些什么……想来应是头一回与奴接触，若是问了太多，她担心奴对她起了疑心罢？”
朝歌抿了一口茶，今儿司膳房送来的杏仁茶略甜腻了些，放下茶盏，和香芷道：“无妨，她既然费了心思接近你，定然会有所图。且等着看吧。”
香芷应了是，收了杏仁茶的茶盏，重新续了一杯香茗放在岸几上，就又回了清欢殿。
内务处对宫妃的身家记档还算齐全些，对宫女们的记档就简略许多，多则半页纸，少则几行字，便算完了。这几份记档里的东西，都平淡无奇，一时间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柳贵嫔出身平平，入宫数年恩宠不显，能晋升到贵嫔的位份，除了一次王上下旨恩荣六宫妃嫔外，全因了入宫年头久了才熬出来的位份。
因此在内务处的记档里，除了一应年节的点卯之外，最显眼的也就是因有孕而新添上去的几句话：孕育王嗣，荣享妃位，赏赐黄金五百两、银锭一千两、锦帛二十匹、珠玉十匣……
而那水儿的记档，就更简略了，只记了年岁，祖籍哪里，何年进宫的，在何处当差之类。再者，依着香芷所说，水儿出手如此阔绰，她，或者她身后之人，应当早已经抹平了这些毛糙之处罢。
朝歌啜了一口茶，将记档合上，放置一旁。她让香芷去内务处取这份记档，原就不是真的指望能从这上头看出什么来。
内务处四通八达，若是有人留意着她清欢殿的动静，自然很快便会知晓，她去取了柳贵嫔的记档一事。朝歌没有多少心思和时间奉陪她们慢慢周旋，既然敌在暗处藏着，那就投石入湖面，惊起阵阵涟漪来，扰乱他们原本的计划，才好捉住隙处探寻。
金匮石室里的藏书牙签万轴，这一连数日，朝歌已经将法器一卷看得差不多，却丝毫未见有关凤啼花的任何记载。这枚随胎而娩的上古法器，究竟用途为何，朝歌心里纷杂。
可……上回南弦祭出佛陀零花时，看见她使出凤啼花，是有颇为明显的忌惮的。在凤啼花的压制下，佛陀零花的功力也远未能达到它应有的功力。
南弦因何忌惮凤啼花？
同为上品法器，佛陀零花又有历经千年的资质，为何会惧怕凤啼花，直接被压制住？
朝歌觉得，这枚凤啼花的奥义，绝对不止用于养护药草之类。她想起前世重生前息，她跳下天祭台后，耳旁吟诵着的肃穆端严的梵音经文，朝歌隐隐有预感，她的重生，应当与凤啼花有着斩不断的因由。
中元节已过，宫中秩序森然，想来南弦那厮是不好再溜进宫来了。若是她能出宫，捉住他好好问询一番便好了。
虽如此想着，朝歌合上手中已经看完的书卷，仔细摩挲抚平，走到书柜旁边，依循着签帖又重新取了一本书卷来，依靠着临窗的小案仔细地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