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重塑

芙心耐着性子等了一个晚上又一个白天，也没等到水儿依着约定来寻她，心里急慌慌的。
杨姑姑跟看贼一样看着她，叫她给蚕添新桑叶、喂水、清蚕沙，片刻都不得闲。
她使了银子求人替她去清欢殿传话，结果她先前交好的宫人们一概没有回音，连青鸳那妮子也不肯再帮她了。
芙心循着司仪处放饭的空档儿，故技重施，佯装肚子疼，再次溜出了绫罗坊，直奔御花园的遇雨亭而去。
去之前她还想着是不是昨儿她划下的痕迹太浅，被附近当值洒扫的宫人们擦掉了，才不被水儿瞧见
直到去到遇雨亭，瞧见了那三道清清楚楚的竖痕，芙心心里又气又恨，怪道不来寻她，这是故意不来寻她！莫不是看她失了殿下看重，就把她丢弃一边去了？
芙心盯着那三道竖痕看了片刻，心中腾起怒意：做你的美梦！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打量着她芙心怎是能随意让人召之即来弃之如敝履？！
芙心立刻就想去找水儿，但……也怪到她当时只顾着欢喜着收钱，没过多打听水儿的底细，连她在哪儿当差也不晓得。不过她不晓得水儿的来历，内务处的人总该会晓得。
索性就博一把，纵使这样的情形不甚光彩，但是总有一线转机，总好过她在绫罗坊养一辈子的蚕吧！打定主意，芙心就奔着内务处去了。
芙心满眼都是为着自己打算，丝毫未曾发觉离她身后不远处，有个小宫女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正是夏青，等到芙心离了遇雨亭，她近前来看，正好看到那三道竖痕。
夏青昨儿晚上便发觉芙心的异样，今儿见芙心又故技重施佯装肚子疼，夏青便悄悄地一路跟着她出了司衣处。
不过夏青只是好奇，并不知晓芙心出来的目的是作何，而今见了这些细琐，自觉得分外蹊跷，回去便找了自己的小姐妹珍珠，将这几桩事宜都说给她听。
略晚些时候，芙心在遇雨亭里的作为，便由珍珠之口告诉了香芷。
另有芙心去内务处查看水儿记档的消息，也有内务处和香芷交好的宫人悄悄地送到了香芷的耳朵里。
且说芙心这边去内务处，找了个相识的宫人探问水儿的记档，那宫人答复道：“记档没了，你来迟一步，今儿晌午就已经调出去了。还是香芷姑娘亲自来调的呢，怎的你不知道——倒也是，你如今已经不在清欢殿当差了，自然不晓得。”
芙心愣住：“香芷为何来调水儿的记档……”难道她发觉了什么？这不可能……
还要再问，那宫人就不肯说了。
芙心悄悄地塞给他一锭小金元宝，道：“央你告诉我吧！”
那宫人收了元宝，这才笑眯眯地回道：“因是来调柳贵嫔的记档，顺道将柳贵嫔宫里几个大宫女的记档都调去了。你问的水儿，正好是在柳贵嫔宫里当差的，她的记档就也一起调去了。”
芙心终于放下心来，寒暄几句，就往柳贵嫔宫里去了。
一路上想着先前杏浓来递给她的金镯子，还有传的柳贵嫔娘娘的话“若有机会，自然会助你重回清欢殿当个体面的大宫女”，心里简直松快的不行。
早前芙心去珈蓝殿烧香时算过一卦，说是她今年得遇贵人，想来这柳贵嫔应当就是她的贵人了罢！定然是，不然怎会打瞌睡送枕头来这般巧妙。
她把自己能出司衣处的希望放到水儿身上，水儿又恰好是柳贵嫔宫里的人，而柳贵嫔又有意拉拢她助她一力呢！定然是！
芙心奔到了柳贵嫔的宫门处，扣了门先问杏浓，毕竟杏浓才是大宫女，开门的小宫女回道：“杏浓姐姐这会子不在，陪着娘娘去看芳嫔娘娘去了。”
芙心再问水儿，那小宫女想了想，道：“水儿姐姐这会子也不在，应当是去御花园逛去了。”
说着便要关门。芙心忙拦着，递了个银裸子过去，笑着道：“我找她有要紧的事儿！好歹让我留下来，等着她便是了！”
要是去御花园，哪儿能那么赶巧就能再碰到水儿，她方才去御花园就没瞧见她。若是再碰上司衣处的人已不是要坏了。
好说歹说，那小宫女才答应放她进来。
芙心咬咬牙，若在以前，这些小宫女们，别说叫她使了银子了，就算是空口一句话他们也都上赶着巴结……一群拜高踩低的玩意儿！
……
清欢殿里，今儿是青鸳当值，她看着时辰眼看到要传晚膳了，和香芷闲话：“不晓得殿下是在金匮石室里用膳呢，还是回清欢殿来呢？眼看要传晚膳了。”
香芷笑道：“方才司膳房的糕点掌事送来了几碟子新制出来的糕点，说是请殿下尝尝呢。不过依着殿下的口味，若是吃了糕点，晚膳就得迟些用了。”
青鸳就笑一声：“道如此，想来上回白糖梅子米糕的事儿叫司膳房后怕了罢。只是殿下意不在糕点，而在玉泊。”
遥遥一指厢房的位置，道，“如今芙心被打发了出去再难回来，两桩事儿发生的时机这样巧，殿下的心意大抵如此。”
经历前儿那一事，青鸳的性子见地也多有改观，从前她孤傲，甚少在旁人面前闲话，而今也能客客气气地和人说话了。
香芷就笑着应道：“是非曲直，殿下心里有数的。”
青鸳道：“殿下如今修习术法很是用功，饮食上更该仔细些，我已经嘱咐了司膳房的人多备些清淡落胃的菜肴，冰盏之类，倒是应当少用些。”
“很应该这样的。”香芷点点头，又接着玩笑道，“于修习之术上，咱们几个侍女里数你的天分最好，听说从前还经过教习师傅指点过的，殿下如今重视修习，若得了空，说不定还要与你切磋几招。”
青鸳也玩笑道：“看得了空儿吧！”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然噗嗤一笑，像是有什么东西于无形中已经消弭，又像是有什么约守于无形中重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