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墓碑记（八）

张明达行事作风果然很牛，他带着刀俊是直接吃住在了隆阳村委会。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刀俊才知道原来罗刚的妻子谢永琴被杀案，当年就是由张明达负责侦办的。
这个案子是他一辈子刑警生涯中唯一没有破的命案，是他的心病。在他得知罗刚被杀案以后，就设想也许会和谢永琴被杀案有关，就一直关注这案件的进展，想参战。
但是张明达苦于自己社区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不能交手，才没有要求。这些事情一完成，即使专案队已经解散，他还是主动要求接手案子侦破工作。
张明达希望能在退休之前能实现自己命案全破的职业目标，不让自己手下有冤魂怨鬼，对于一个老革命的这样要求，对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的警察来说都不会拒绝。
而张明达看重刀俊，是因为他从现场、尸检开始，从头到尾参与了罗刚被杀的专案工作，非常熟悉案情。
其实刀俊不知道，张明达选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通过平时勘验现场上的接触，认为他对现场很有灵感，也许能从他身上得到许多刑事技术上的帮助，这方面正是张明达自己欠缺的。
张明达工作经验丰富，可是遇到罗刚这样既没有任何物证，又没有任何人证的案子，也做不了什么事。只能不断的研究案件卷宗，反复去走访，反复去现场。
或者干脆就什么也不干，去田间地头找人聊天，帮人做活计。
进驻隆阳村的那天，天就下着霏霏细雨，春寒料峭的。他们就一直在这样的气候下工作。刀俊非常佩服张明达一个将近六十岁的人，还有这样的工作精神和精力。
三天三夜的霏霏冷雨之后，天空才放晴。这段时间，刀俊也从张明达那里了解到了一部分谢永琴被杀案的情况。
傍晚，人们站上屋顶，蹲在公路边，立在田地头，感受好春光。
也有的三五成群，围拢着谈论事情。也许谈着春耕种什么，化肥价钱涨不涨。也许在说哪家老人病重了，论道生死，婚丧嫁娶。最有可能的就是嚼着别人的绯闻轶事，津津有味。
远远望去，一簇簇的人头攒动，像是草牙在迫不及待地破土而出。
如今，平阳镇隆阳村更像是一个集镇，其规模甚至已经接**阳镇。其地理位置优越，有东西、南北两条过境高速，通往三个邻县的省道也随着筑路技术的突飞猛进，改道从这里经过，数不清的商人每天来来往往，欣欣向荣。
再加上，随着扶贫攻坚如火如荼的推进，更是增加了异地搬迁户两百十户，增加了常住人口1500余人。
而且它的前途还再更加不可限量，因为通往三个邻县的高速公路工程也已经开工。过两三年，就能实现县县通高速，每条高速在隆阳村还有出入口。
据听说来自高层的消息，省政府正规划在这里建一个省级工业园区，到时外来务工人员将达到3至4万人，乡镇规模将扩大几个倍都不止。
看着这一切，张明达感慨万千，说，“祖国真是强大了，强大得不得了！十二年前那个房屋零零散散，只有三十一户人口的小村庄已经彻底不复存在。”
站在村委会宿舍楼七层宿舍的窗户前，张明达指着对面青峰下夕光惨淡照耀着的山麓，说，“那就是李家坡，谢永琴被杀案的现场。小刀，我带你去去看看吧，感受下。”
隆阳村离平阳镇有十六公里，以前在侦破谢永琴被杀案的时候，为了方便调查，张明达他们就驻扎在隆阳村。
张明达早就说过，看着这个陌生而且还在日新月异的村庄，他很想去墓地里走走，看看，甚至睡上几夜，找个鬼聊聊天，问问谢永琴到底是被谁杀害的。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如果谢永琴还活着，现在都已经五十三岁了，谢永琴的父母和当时很多警方接触过的人都已死亡。
张明达非常担心，因为自己的生命也在不舍昼夜的逝去。他怕在有生之年破不了案子，无颜去见地下的冤魂。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凶手死亡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
凶手如果死了，就是真正逃出了恢恢天网。而案子，就永远悬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谢永琴的案子发生时，张明达刚好40岁，正是当打之年，是刑侦队的副大队长，不仅是主力侦查员，还分管着刑事技术工作。所以他完完全全的参与了整个现场的勘验，尸检，走访调查。
现在，张明达虽然已经52岁，但除了一头白发胜雪之外，身体结实硬朗。爬起山来，蹭蹭的一阵风一样，刀俊还有点跟不上。
张明达说，“小刀啊，这个案子不破我死了也不甘心啊。知道罗刚死后，我的脑子里自动反反复复地出现这个案子，历历在目。你说他们两口子的案子会不会有联系呢？”
语句平缓流利，丝毫没有气粗的迹象。
刀俊跟在后面看着张明达瘦削的背影，虽然很同情这个敬业的老前辈，但思索片刻，觉得还是应该实话实说，“我看没有什么联系。罗刚的案子意外过失的可能性最大。两口子事隔12年前后被杀，不过是巧合，不会有联系。”
“是吗？我想也是，如果有联系，凶手为什么要等到12年后才再次动手？但是……”张明达站住，转回身来看着刀俊说，心有不甘地说到。
看着张明达落寞的背影，刀俊安慰说，“张师傅，万一……也不好说。”
张明达没有答话，沉思着爬山。刀俊不自觉加快速度跟上去，此刻他真希望这两个案子真有点什么关系，能让他们抓住，来个一石二鸟。
穿过房屋，穿过人群，穿过阡陌，爬两公里的坡就到了现场。雨后初霁，一路清明，只有刀俊和张明达看上去晦暗沉重。
谢永琴被杀的现场，是在密密的松树林之中，埋在的一片深深衰草之中的坟地，凄冷阴森。坟头上不是长满了荆棘，就是爬满了藤蔓，枯败的草木一层又一层，应该是多年没有人扫过墓。
故地重游，张明达自然无限感慨，心情沉重，一脸阴郁。十二年前，这片坟地还没有这样萧条、凋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