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墓碑记（十一）

谢永琴的手机被摔坏在现场，身上的项链和给父亲贺寿的一千元现金不见了。
尸体似被性侵，但是经过尸检却确认没有。
衣裤的血迹多为浸染血迹，说明是人受伤大量流出之后才被褪去。
关于这个案子，大家讨论了很多，主要有两种意见。
一种，认为犯罪嫌疑人先图财后临时起意，实施强奸，因遭到反抗而杀人。想继续侮辱尸体，脱光死者的衣服却因先前的所作所为和女方已成为一具尸体没了生理反应，拿上死者的财物跑了。
另一种，认为先强奸，遭到反抗而杀人，想继续侮辱尸体，同样脱光死者的衣服，却处于相同的原因，或者害怕了，没了生理反应，顺手牵羊把财物拿走。
两种意见，侦查的方向不同。第一种重点对象是附近居民中经济困难，有不良嗜好的人，比如赌博，吸毒第二种重点对象则是严重得不到满足的男性，比如鳏夫，未婚男性。
两种意见各有各的道理，争论得很激烈。而专案组大量走访调查，没有任何进展。而24小时候后，从死者身上提取到的生物物证检出疑似案犯的，确定是男性。这犹如一道天光，指引给陈明达破案的光明大道。
大家吃了定心丸，不管强奸杀人，还是抢劫杀人，心想破案，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了。
众人卯足了劲，不分白天黑夜，几路人马很快采全了附近村庄重点人员的生物检材，可没有一个对上。
扩大范围采集，全部男性，没有比对上。
然后再扩大范围采集，经过此路能到达的村寨都采，没有比对上。
不信邪，最后再进一步扩大范围采集，历时半年，本乡镇及附近乡镇都采，公安局为此事已经穷兵窦武，但仍然没有比对上。
这样看来这个案犯只能是外地人，可是磨破了嘴皮，走断了脚，把所有可能的外地人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比对上。
人员少，交通不便，这么封闭的一个环境，为什么会就是比对不上。这个案子像天外来客，神了！
就这样，以为迟早一天要破的案子，历经四任局长，四个刑侦副局长，四个大队长，一批又一批的刑侦专家来了又走，一直纹丝不动的高高悬着。
悬在公安局的头上，悬在张明达的头上。
至今，张明达仍记得当初采集生物检材的不易。老百姓白天不在，他们只能抓紧人家吃中午饭的时间或者晚上去采。
中午还好，可是晚上就辛苦不易了。首先村子里的人住的散，公路不通，只能一家一家走，有时一晚上也走不了几家。而且路不好，有好多民警多次崴脚、摔跤。
张明达不仅崴过脚，还摔过多次搅。至今张明达右手掌心的部位还有一块明显额疤痕，就是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在石坎路上摔跤，手撑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被割伤的。
其实崴脚、摔跤并不算什么，最让人害怕的是狗。农村里养狗可不是为了好玩，而是为了守家、保家。
所以这些狗都是恶狗，见生人就咬。一到晚上，人们就会把拴着的狗放开在院子里，以防小偷和强盗。他们就经常被这些恶狗呲着獠牙扑咬，张明达清楚的记得他们总的有10人次被狗咬。
而且，当时县上缺狂犬疫苗，大家被咬后都没有注册，现在想来还真让人后怕。
崴脚、摔跤、被狗咬就算了，采集检材也不容易，困难重重。怕打草惊蛇，大家又不敢明着去采血液、口腔拭子等生物检材，只能想法设法采取各种办法去提其他生物检材。
这样就得需要和对方长时间纠缠，要耐性，需要口才好，要脸皮厚，酒量好，人机灵。有时一两个人不行，还得四五个人配合，围着被采集对象转。真是穷尽了大家的智慧。
实在没有办法，还找各种理由，到田间地头，和老百姓一起干活，寻找机会。就是在那个时候，陈明达和现在的治保主任结下了良好的友谊，成了好朋友。
张明达自知，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应付对话的能力明显提高，应变能力也得到了长足进步。
张明达想着这些往事，突然很怀念那些岁月，不知不觉已经回到街道。
这时，天已黑净，路灯刚好有气无力地亮起来。倒春寒逼人窝在家里，街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
刀俊一路跟在张明达身后，见他一路想事情，不说话，自己也保持沉默。人影在一盏盏灯下一次次拉长，变淡，消失。
随着人影的变化，刀俊感到自己的魂灵在一次又一次地失魂落魄。
不知道为什么，从坟地里出来，刀俊倍感疲惫、虚弱。他知道自己感冒了，心中骂道见鬼了。
平阳村委会值班室里的灯亮着，刀俊跟着张明达走了进去。值班的刚好是治保主任高胜利，整个屋子暖融融，茶香飘荡。
高胜利手上抓着两根麻花一样缠在一起的两根粗铁丝，上下抖动着。铁丝的另一端箍着一个黑陶罐，里面是一撮茶叶，随着高胜利的抖动欻欻响。
陶罐下面是一盆炭火，似火山熔岩，通红。
把茶炒炒再泡喝，是隆阳村颇具特色的饮茶方式，叫百抖茶。因为炒到一百回合左右，茶香最具韵味，唇齿留香，暖心暖胃。
高胜利和高明达年龄相仿，五十多岁，忠厚，古道热肠。
见张明达和刀俊进来，高胜利就拿着陶杯笑呵呵站了起来，说，“警察叔叔，你们这是到哪里去了？电话也不接。”
“支书烀了只三年的大鹅，到处找你找不着，让我见你们回来一定要喊你们去喝几杯。天气冷，他挂欠你呢！”
说着，高胜利放下杯子就来拉张明达。
张明达双手推开他的手，笑着说，“不去了，不去了，刚陪吃完饭。你领小伙子去。”说着，张明达拿下巴指刀俊。
支书那酒量，哪里是喊他们吃肉，是想喝醉他们，这点张明达和刀俊都清楚得很。
高山上来的雪风吹得刀俊全身僵冷，头也隐隐作痛起来。虽然粒米未进但无一丝饿意，只想烤火，喝口热乎乎的茶汤。
刀俊看张明达想把自己推出去，慌忙说到：“老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喝酒。高主任，我也不去了，咱们喝茶，喝茶。”
“对呀，小刀是学医的，懂得养身得很，可滴酒不沾！小刀，高主任这炒茶手艺可是一绝！不喝酒，咱们就喝茶。”张明达故意装作忽然才明白过来的样子。
“不去啦？可不要后悔，那可是三年的老鹅，烀了一天，香得很呢！”高胜利说。
“不去了，不去了，还是喝喝你这百抖茶好。香，真香。”张明达知道高胜利故意在逗他们，不耐烦地说。
高胜利拿起杯子，说，“你们喜欢？哈哈。好，好，要好了。这个是最好的野生茶，确实比酒好。”
高胜利知道张明达是好茶的，但不知到刀俊爱不爱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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