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墓碑记（十三）

十二年前，谢永琴的案子可没有牵扯出姬姓这么一个家族，姬磊这么一个人。
虽然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个人姬磊也早就死亡，和案子不会有什么关系，但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个新发现。
所以，对于姬家、对于姬磊，张明达还是想了解一下的。
当高胜利说姬磊的自杀还和谢永琴有关系之后，不要说张明达，连刀俊都急切地想知道怎么回事了。
但是高胜利说到关键处，却没有再往下说，保持沉默了。
张明达心急。捏着拳头，拇指和食指狠劲搓动，恨不得把高胜利的嘴皮扯下来，安装到正把火星子煽得翻飞的扇子上，让他说得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高胜利却故意逗张明达一样，偏不说，管你急不急，我自岿然不动。他耸着肩膀，哑巴一样静静地，像只躲在枯草从中的兔子一样窝在火塘边。
“哎呀，老高，和谢永琴有什么关系？那么和罗刚有没有关系？你倒是说说嘛。你这说话一字半截的，真是急死人。”张明达着急地问。
高胜利笑着看了张明达一眼，还是不说话，端起茶杯“咕咚”喝了一大口。
刀俊想着高胜利润润嗓子，要说了。
没想到，他起身说去上个厕所。一去又是半天。
张明达无奈之际，心中那一团急火倒也小下来些许，摇摇头头笑起来。他为自己感到好笑，都一大把年纪，将要退休的人了，还像个愣头青一样沉不住气。
是啊，总得给人点时间，允许人家想想吧！再说了，人家高胜利不但不是话痨，平时还不爱说话，是一锤子敲不出个响屁的人呀！
现在干着急的只有一旁的刀俊了。他想一探究竟，并不仅仅是高胜利说姬磊的死和谢永琴有关。刀俊对各种自杀事件很感兴趣，想研究研究。
刀俊知道自杀这种事情的背后，往往隐藏着隐私性很强的事情，背后充满各种复杂的原因，有关的都是人性的软弱和阴暗面，以及命运的复杂、残酷和无奈，是值得研究的。
但是刀俊毕竟没有像张明达把这个事跟谢永琴和罗刚的案子挂上钩，只是单纯就姬磊的自杀论事，所以心急程度远比不上张明达。
在刀俊看来，姬磊这个人毕竟死了那么久，就算跟罗刚有关系，也不会和案子有关。
姬磊在二十三岁时候就死亡，掐指一算，那时距谢永琴死亡也已经是十二年，距今年罗刚死亡则是二十四年，怎么也不能把姬磊和他们两者的死亡联系在一起。
高胜利从厕所回来，坐下又“咕咚”喝了口茶水，继续发了会呆。然后为张明达和刀俊续了些茶水，搓出一缕烟丝放到竹烟筒上点燃，才边吸边慢慢说了起来。
“这都是将近三十年的事情了，我也从来没有向谁说起过。既然今晚你们提到他，我就说说嘛！不过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而且多数我是听人说的。”
“哦，这和我的工龄差不多。当时我应该在新兴地所，应该还是新兵蛋子。唉，一下就晃了三十年了！”张明达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茬，不无感慨地说。
高胜利看了看张明达，点点头，感慨地说，“是呀，老张你都57了啊？”
“57，还有三年退休！”张明达朝高胜利竖起三根指头说。
“我也56了。哈哈，因为年纪大，本来治保主任今年都不应该由我来干了，只是村子里年轻人多数在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才坚持着干革命的。”高胜利说。
“就是，现在农村都是这样，留守老人和儿童多。但留下来的年轻人又多是好吃懒做，不求上进的多。幸亏国家这个扶贫攻坚战役及时打响，要不然这拨人就难有出息了。”
张明达干社区民警，又和很多其他乡镇上的社区民警一起学习交流过，同吃同住，对农村上的事情还是有很深刻的理解。
“是这么回事。国家了不起啊！如果早十几年，国家有这样的能力，我们的农村日子现在也就城市化了！”高胜利点了点头，深吸口水烟筒后感叹地说。
“哈哈，再往前设想，如果在我们小时候能搞现在这种义务教育，我也许也能考上警校，和你一样是个警察，不是治保主任了。”说着，高胜利笑眯了眼睛，觉得自己的这个设想有趣至极，无限遐想起来。
“哈哈，也许你还是我的局长。”时光如果能真的这样来一次，张明达也确实觉得会发生奇妙无穷地变化。
“是呀，那姬磊也就可能不会自杀了。”刀俊顺着他们两人思路想到了姬磊，也就给他设想了一下命运，顺便也把话题来回到正轨上。
高胜利闻言脸色又黯淡下来，这时还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继续述说姬磊的事情。
“唉，姬磊，真可怜。左眼看上去没有什么，可生下来就是瞎的，另外一只眼睛也弱视。”
“那年，他家可真惨，父母先后病逝，然后姐姐难产死了。所以我想他承受了不了这样接二连三的沉痛打击，就选择了自杀。”
“不过最主要的还应该是她姐姐的原因。他姐姐是为了他和别家换的亲，可是那家的姑娘在姐姐死后嫌弃姬磊，反悔了，死活不嫁。”
“谁知道呢，很可能他本来就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姐姐，罪孽深重。再出现这个情况，不就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吗？所以极有可能承受不住打击，喝喝酒，一冲动就跳江了。”
“那年，是我在外当兵的第二年，具体情况不清楚。”
“我后来听当时的老村长讲，一开始是在他家中和盘龙江边发现了一些血迹，却找不到人。他们怀疑姬磊是被人杀了，才报的案。”
“听说当时你们公安局的也来了很多人，调查了好长时间。最后给出的结论是说姬磊家中的现场虽然有大量的血迹，但血的形态规则，都是些什么滴落和流淌状，是在安静状态下形成的。”
“而且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家里的现金没有丢。所以，一定没有外人对他实施伤害。”
“很专业的一大堆，村长说不清，我更是记住的不多。怕以讹传讹啊，所以你们不用太信。”
“总之事情的大概过程就是这样，姬磊应该是喝酒后控制不了情绪割腕自杀。割着，割着，耐不住疼，就不割了，跑到江边跳江。”
“一个星期后，就有人在盘龙河下游的沙滩上找到了姬磊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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