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比箭

日昳时分，太阳偏西，主营校场中，箭靶林立。
刘子业立于遮阳华盖之下，身旁站有刘昶、刘袆、刘彧、刘休佑、刘休范、刘休若六王，左右站有褚渊、何迈、何戢、谢嵸、王道琰等高门子弟，伴随此次春狩之行的年轻才俊们可谓是尽皆赴会，身后女眷侍从难计数，刘子业对此颇为满意，至少自己这个太子的面子还是有的。
刘子业很是满意地看了一眼张淹，他知道能过如此盛况自然是免不了张淹亲自去登营拜访一一作请的功劳，甲胄在身的张淹抱拳承过。
这张淹出自吴郡顾陆朱张四大姓中的张家，是南方大族出身，其父张畅更是元嘉二次北伐失利时的风云人物，于彭城处舌战北魏李孝伯的事迹更是为世人津津乐道。
那是元嘉二十七年，拓跋焘亲率大军自滑台反攻起一路势如破竹，将宋军当时的主帅刘义恭与刘骏等人围困于彭城处，宋军据城固守。素来喜欢于敌人打嘴炮的拓跋焘派李孝伯亲往彭城城头处送给宋军几分自己的心意，想恶心一下宋军，身为宋军主帅的刘义恭派遣张畅应对此事。于是两人于彭城下好生一番唇枪舌战，终究是难分胜负，成为后人谈资。
张淹虽尚武力，却有着一个不容忽视的特点，那就是诚信礼佛一事，几近痴狂，历史上的他在担任州府太守时曾逼迫郡中的官吏烧臂以照亮佛相，百姓犯过小罪过，即让其跪拜礼佛来赎罪，动辄数千次叩拜方才作罢，也因此被免官禁锢。着实令人唏嘘。
刘子业再是打寻了一眼张淹，果真相由心生，一双锐目如鹰狠鸷，尤为酷吏风范。
何迈信手挽拿有彤弓，向自己的妹夫刘子业主动请缨，让刘子业亲自做主为其挑选对手。何迈素来精擅骑射等武艺，此遭也是向由此展露一番风头。
刘子业思虑片刻，点请了与何迈年龄相近的褚渊。
何迈嘴角微微抽搐，纵然是素好骑射的他亦然认为褚渊是个强劲之敌，心里头不禁暗自念叨了一回自己的便宜妹夫，眼光倒还真是毒辣。
何迈、褚渊两人行过揖礼，相伴走至校场中央。身形较为高耸的何迈行路间还不忘顾首望向了华盖下的那位额怀美人痣的佳人，终究只是落花有意。
刘子业怔然看着两位身如玉树的背影，蓦然想起方才何迈嘴角的那微微一搐，不禁暗自感慨莫不是自己好心办坏事了？他知道何迈主动请缨的原因之一是想要求得刘英媚的注意及欢心，而何迈的这种做法刘子业是不置可否的，只觉得并非算是上策。
忽然耳后幽兰入气，是为女子柔媚之音：“殿下觉得那何迈如何？”
“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对孤是极好。”刘子业脱口而出，并无思考，且说出自己的直观感受。正常而言，何迈是可以自己挑选对手的，然后再告知一声予刘子业便可了，但当时的何迈选择让刘子业亲自为其指点对手，无疑于是将刘子业放于主位的行为，而这一举动让刘子业颇为欣然。
“哦？”女子附耳再是朝着少年耳根吹了一口清气，惹得刘子业当即支棱起来，这个熟悉的声音不正是自己的阿姊嘛？
少年的脸蛋有些扑通红，他转脸窥去，正是那张清纯无暇的白皙面容，嘴角还勾勒有着微然笑弧，他顿然有些气恼：“阿姊你！左右皆在，你岂能这般轻薄于我？如此狎昵行径，且叫他人如何作想？”
刘楚玉眸海微怔，略微伤感：“这，我也知道呀。”
她再是顾自叹气，细语嗫喏：“嗳，原来法师这般在意他人目光。分明大家现都暂且不在了。”
刘子业顾视左右，方才发现自己的身边只剩下了几个直卫，先前再此的众人皆纷纷走向了校场观看比赛，他再是注意到了身前女子的黯淡眼色，顿然也有些难受，忙是将其牵扶到了华盖下的行銮处，示意让其好生坐下。
少年弯曲膝盖得以与之平视，暖声细语：“阿姊勿要恼我，实在是法师如今身为一身储君，名声还是尤为重要。”
刘楚玉顿然眉眼怔开，本以入座的身子更是欲要跳起，若非是柔荑为少年所抓握住，怕是的当即挥袂离去：“依照你的意思，我身为你的阿姊倒是败坏了你的名声了？”女子美目韵藏不悦。
“这法师岂敢。”
“岂敢？殊不知法师你竟真有如此想法。”她将自己的双手自少年的掌中收回，细情柳眼已泛怒火。
刘子业只得讪然一笑，他发现如今的自己在眼前女子面前好像说什么都是错。只好承认是自己的错。
“阿姊勿要生气，眼下那何迈与褚渊正在比箭，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特地提及褚渊的刘子业再是牵拿起刘楚玉的素手，趋步前往校场，女子倒也没有拒绝。
缘自少年的主动牵手，刘楚玉的不悦情绪顿然消逝，行路之间，美目不经然注视在了自己那为刘子业所握有的左手，不冷不燥，恰其暖和，她蓦然发现，自己好像也并无向以往那般迷恋那素有美誉的褚渊了，她的思绪顿然来到了那天马行空处，直至触及禁脔方才收回心神，那是万然不可想的。
刘楚玉不免顾自晃了晃自己那张白皙的鹅蛋小脸，竟略微泛有焦烫感，若是此时刘子业顾首往来，定然能察觉那女子脸上的那一抹白里透红。
姐弟二人身后，华盖相随，侍官相从，一排如林华盖终究驻跸于校场北面高台。
校场上，褚渊向何迈拱了一手，谦缓说道：“何将军先请吧？”
“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性情豁达的何迈并无与褚渊相互礼让，信手握来彤弓，抬掌掂了掂，熟悉一番重量。
身高八尺三寸的何迈正身树立，左手拿弓置于肩平前，右手从侍官手中撵来箭矢，搭放于弓上，细手将箭羽搁于弦上。
何迈再是将弓箭抬置出肩，使得箭矢于自己的目光形成一条直线，他全神贯注，瞄准靶心，不眨一眼，俨然蓄势待发。
身高臂长的何迈找准位置，目光一凝。四座尽皆瞩视其中。
瞄准，拉满，放手！何迈于心中如是要求自己，哪怕此时面对的对手是容貌昳丽且有文武双全的褚渊，他的好胜之心与以往任何时候相比亦然是不遑多让的。
雕翎箭羽穿唳而出，风声雀涌。四座屏吸注视。
我怎么成了刘子业